蘇東坡過中秋會吃月餅嗎？

◎李開周

每年中秋節，都會有人翻出一首“月餅詩”，據說是蘇東坡所作：

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飴。

默品其滋味，相識淚沾巾。

這首所謂的月餅詩還被一些商家印在月餅盒子上，用來證明中秋月餅的源遠流長，以及彰顯他們產品的文化內涵。

然而，蘇東坡根本沒有寫過月餅詩。這首詩前兩句確實出自蘇東坡之手，是他公元1100年農曆八月二十四寫給廣西廉州知州張仲修的贈別詩，誇廉州當地的一款餡餅好吃；後兩句則是現代人瞎編硬湊上去，湊得很不講究，因爲完全不押韻，無論按今韻還是按古韻都不押韻，而古代沒有不押韻的詩。

宋朝當然有中秋節，但宋朝並沒有把中秋當成法定節假日。查《宋史》《宋會要輯稿》和宋人筆記，春節、寒食、端午、七夕、重陽都放假，連春分、秋分和上巳節（三月三）也放假，中秋卻沒有假期，這天皇帝和大臣照常上朝，文思院和綾錦院的百工照常上班。

有人說，春秋時期的晉平公最早將中秋定爲法定節日；有人說，唐朝的唐玄宗最早將中秋定爲法定節日；有人說，北宋時期中秋節才成爲法定節日。這些說法都沒有確切的文獻證據和考古證據，都是人云亦云。在《唐會要》和《宋會要輯稿》裡，唐宋兩朝的皇帝都會在中秋之夜祭祀祖先，但是唐宋時期沒有一條將中秋納入法定節日的皇帝詔令和朝廷政令流傳下來。蘇東坡做京官和地方官時，每年中秋照常上班，最多在下班之後跟同僚賞賞月，喝喝酒，並不能回家探親，因爲當時中秋不放假。

從北宋中葉起，除了四川以外，全國各州府還形成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在中秋舉行“解試”。解試是宋朝科舉的初級考試，通常連考三天，八月十五凌晨進場，八月十七晚上出場，所以宋朝學生過中秋也不放假，至少那些參加解試的學生是不可能放假的。

至於那些不上班也不上學的宋朝人，中秋有機會跟家人吃團圓飯，但沒有吃月餅的習俗。南宋話本里有一篇《錯認屍》，女主人公高氏在八月十五籌備家宴，買酒買肉買果子，全家賞月聚餐，餐桌上並沒有月餅。目前流傳下來的宋朝詩詞和宋人信札裡，也見不到中秋吃月餅的跡象。

南宋杭州風俗文獻《武林舊事》第六卷倒提到過“月餅”，但被歸爲“蒸作從食”，是日常餐飲中蒸熟的主食，與中秋無關。要到明朝《酌中志》等文獻裡，才能見到中秋月餅的確切記載。由此可見，蘇東坡過中秋並不吃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