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藍白合 柯文哲的總統路（林保淳）

三主要政黨。（本報系資料照）

2022地方選舉揭曉，民進黨大敗虧輸，只剩2都3縣，但縣市議員席次頗有增長，基本盤還算穩固；國民黨頗有斬獲，贏回北基桃，但失去苗栗、澎湖與金門，以小換大，允爲合算，但縣市議員席次不增反減，亦未爲得計，只能算是小勝。民衆黨黃珊珊在藍綠夾殺下，飲恨臺北，但高虹安插旗新竹，一戰成功，算是扯平。唯初次投入地方縣市議員選舉，推派86位，拔下14席，約1成6的當選率，也算小有成果。

2022是2024總統大選的「前哨戰」，而實際操掌國會大權的立委席次，更是重中之重。因此，2022選戰揭曉之日，即是2024大選戰事的起點。國、民兩黨，或是欲趁勝追擊，洗刷羞恥；或是懲其過失，嚴防覆轍，皆早已磨拳擦掌，開始秣馬厲兵、嚴陣以待了。

●民衆黨的抉擇

民衆黨因高虹安於新竹紮下營寨，且全臺縣市議員亦有14席之多，故柯文哲頗具信心，認爲民衆黨已建立起「灘頭堡」，未來以此爲基礎，奮力而進，當可以確立臺灣三黨鼎足而立的政黨政治。2024對民衆黨來說，其實是具有「危急存亡」的關鍵意義的，自然不可能掉以輕心，而柯文哲想來也絕對不會缺席。

在此，民衆黨就面臨一個必須作審慎考量的決定，到底是要以角逐總統大位爲優先，還是穩固奠定民衆黨未來發展的基礎爲首務。如果能兩全其美，這對民衆黨來說，自然是求之而不得的。但事實卻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應該採取怎樣的戰略，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就成了民衆黨最重要的課題了。

從選前的政黨民調顯示，民衆對各政黨的好感度，儘管是民進黨一黨獨大，遙遙領先外，民衆黨是位居第二的，較諸國民黨爲優，這是對民衆黨相當有利的。但是，好感度往往摻和了許多「期望值」，未必能真實反應在選票上。民進黨的崛起，是近30年間的事，在此期間，儘管有起有落，中間爲馬英九阻斷了8年，但陳水扁、蔡英文兩任，已相當穩固地擁有難以撼動的基本盤，尤其是他們透過教育的方式，已成功地強化了「臺灣意識」，使其擁有如鐵板般的死忠者，且爲數最爲旁大。國民黨是百年老黨，儘管風評不佳，但基層實力還是相當雄厚的，尤其他們以「中華民國」的捍衛者自居，還是有部分鐵桿的支持者，不容小覷。

民衆黨的崛起，主要是因爲老百姓痛厭了藍、綠兩黨無休無止的惡鬥，亟思能有屬於較「中道」的政黨，來終結此一惡性循環，故在柯文哲異軍突起下，被寄與厚望，這也是民衆黨最大的利基。但是，畢竟資歷仍淺，缺乏穩固的基本盤，雖「期望值」較高，卻缺乏堅厚的實力，平心而論，不必說民進黨，相較於國民黨，還是有相當大差距的。

2022的市長選舉，就可窺出其端倪。黃珊珊雖未掛上民衆黨旗幟出馬，但無疑就是代表民衆黨出征的。黃珊珊個人的資歷豐富、行政經驗亦具足，本是相當具有個人實力的，再加上有柯文哲的鼎力之助，理應具有問鼎的機會，但選舉的結果，儘管也拿下了25%的選票，但仍不敵蔣萬安的42%、陳時中的32%，其原因何在？其實正在於缺乏堅實的基本盤。此次選舉，由於民進黨本身施政的不得人心，以及陳時中的顧人怨，居民深恐陳時中黨選，不但泛藍羣衆歸隊，想來也有些中間選民選邊而站，因此才能拔得頭籌；而綠色選民，儘管部分因對陳時中的失望，裹足不前，但基本上泛綠也大多歸隊，因此猶有32%的選票。黃珊珊除了個人魅力外，其實仰賴的還是柯文哲的餘蔭，即便加上中間選民，還是遠遠無法與藍、綠兩黨相抗衡。基本盤不足，在籃、綠選民各爲其主的歸隊之下，當然是無法突圍的了。

●民衆黨的定位

平心而論，民衆黨自身的定位是曖昧不明的，可以說是「一人政黨」，純粹仰仗着柯文哲的魅力，但柯文哲的魅力，顯然並沒有傳遞到黃珊珊身上。其實柯文哲的「魅力」，說句不客氣的話，也是「精心設計」出來的。2014年的臺北市長選舉，民進黨是自知推不出優秀人選與國民黨相抗衡的，而柯文哲此時已漸有知名度，柯P之名，家喻戶曉。因此，民進黨早就打算以「禮讓」的方式，暗中支持柯文哲，防止國民黨再度執政，這在早先幾個月的各大媒體都一窩蜂報導柯文哲新聞的現象中可以看出。最可怪異的是，柯文哲的一位學生因車禍而亡，媒體報導的焦點，居然不是這位優秀的醫師，而是柯文哲。

柯文哲當初祭出的招牌，是「在野大聯盟」，但衆所周知，此一「野」字，其實就是民進黨，連柯文哲都不諱言，他自己是「墨綠」的。換句話說，柯文哲其實是民進黨從民間「借將」，用以與國民黨相抗衡的，仍屬於藍綠之爭。

柯文哲借力使力，登上了臺北市長寶座，且於第二任擊敗了國民黨的丁守中，以及爲了民進黨面子不得不將就推出的姚文智。姚文智雖是代表民進黨出馬，但其實民進黨多數人還是害怕讓國民黨贏回臺北市長寶座，因此有非常明顯的「棄保」效應，最終姚文智以破天荒的17.28%的低得票率，黯退出政壇，而柯文哲僅以3000多票之差，險勝丁守中。

但是，柯文哲畢竟不是池中之龍，絕不願意如時力、基進般甘作民進黨的側翼，因此與民進黨漸行漸遠，屢屢針對民進黨發表異議，因此被民進黨視爲眼中釘，網軍的攻擊，無日無之。於是，柯文哲在忍無可忍之下，遂決意與民進黨正式分道揚鑣，2019年，組建了民衆黨，並推派人選，參與2020年的不分區立法委員選舉，頗有斬獲，政黨票奪得11%，獲取5席，正式成爲第三大政黨。

●民衆黨如何擴充勢力

民衆黨是個柔性政黨，用人唯才，但因草創未久，基本上都是以「借將」方式充填實力，而各黨派兼收並用，甚至允許「雙重黨籍」。這固然頗有廓然大公的氣度，卻也隱伏了民衆黨發展的隱憂，尚未培植出自己的班底，這些人都是因與柯文哲交好，或是慕其名而來投效的，是否未來會不會因政治情勢的變化而歸其本隊，甚至反過來緊咬民衆黨，是不無疑慮的。

國內的政治人才，不諱言地，具有一定實力的，大抵都分別歸附國、民兩黨旗下，豈肯輕易移轉陣地？此所以在2020年區域立委選舉中，儘管也推派了人選，但全軍盡沒，且票數都相當低，根本無法與藍、綠兩黨抗衡。

柯文哲絕對是具有個人魅力的，但其魅力的根源，在於其擔任臺北市長，而自卸下重擔後，已無局處首長可以分潤，如何延續其魅力而不墜，就是最嚴峻的挑戰。臺灣政黨，原亦不乏以個人聲望及魅力組織過頗具實力政黨的顯例，如李登輝扶持的臺聯黨、宋楚瑜領導的親民黨，以及在太陽花時崛起的黃國昌的時代力量，但都不過短短數年，人亡政息，遂無以爲計。

民衆黨共獲14席，雖則遠勝其他小黨，可相較於國民黨的367、民進黨的277，簡直連尾數都比不上。雖說「灘頭堡」已建立，但是卻更須戰戰兢兢，前車可鑑，即以時代力量而言，上一屆還有16席，自黃國昌出走後，急遽滑落到只剩4席。柯文哲迴歸醫師本業後，會不會也重蹈此一覆轍？這是必須嚴加防範的。相對來說，無黨籍居然有227席，未來民衆黨欲擴張影響力，似乎應該在這些具有地方實力的無黨籍議員中精挑細選，援引入黨。

換句話說，民衆黨目前所迫切需要的，就是建立自己的班底，類似「國家治理學院」的人才養成機構，務必於選後加強實施；同時，必須拒絕雙重黨籍者的參與，才能厚植實力。

欲構築堅厚有力的班底，民衆黨必須重新檢討黨綱及發展宗旨，目前所提出的種種信念和原則，都是身爲一個政治人物最基本的守則，並未凸顯出民衆黨在「推倒藍綠高牆」的信念下，如何別異於國、民兩黨。其中兩岸政策，尤其最有攸關，光是提出「遵從中華民國的憲政體制」一語，恐怕是無法說服民衆的。建議民衆黨可以用「兩岸和平、經濟發展、鞏固民生」之類的口號，展現出民衆黨的特色。

●在野大聯盟

爲了維繫柯文哲的魅力及影響力，投入2024總統大選，乃爲必然的舉措，因爲也唯有參選，才能帶動立委選舉的氣勢。但是，總統大選與立委席次，正如魚與熊掌，是不可能兼得的。

目前2024的趨勢，民進黨之推派賴清德，應是沒有疑議的，以民進黨的黨性，即便有人想出馬挑戰，也必然不可能分裂，還是會拱出賴清德的。國民黨的情況比較複雜，太陽衆多，最後會推派出哪一個人選，目前還在未定之天，但相信有了2020年的慘痛教訓，相信應該不會再自亂陣腳。

柯文哲欲出馬角逐總統大位，宜以副總統爲首要目標，總統之位，恐怕先得忍痛割捨，以觀後變。如果形成「三腳督」的局面，恐怕最終就是便宜了民進黨，再讓其霸道八年，而陷臺灣於兵兇戰危的苦境。目前國、民兩黨的勢態，仍以民進黨較強，甚至結合國民黨與民衆黨的力量，也未必饒有勝算。因此，民衆黨就具有了「左投則左勝，右投則右勝」的關鍵地位。如果柯文哲自成一軍，即便援引郭臺銘，姑不論誰正誰副，都必會有所齟齬，而一旦形成「三腳督」，柯文哲是必敗無疑。

柯文哲前此已倡議過「在野大聯盟」，此際正是派得上用場的時候，柯文哲不妨以屈居副總統的方式，換取與國民黨立委席次的相互合作，在綠色勢力堅強的地區，協商出適合的人選，以爭取到區域立委，而政黨票仍在，相信亦可以分得較目前更多的不分區。這可能會委屈了柯文哲，但卻是最符合民衆黨未來發展的路徑。目前「下架民進黨」的呼聲越來越強烈，這也是最符合全民期望的抉擇。

這不僅僅是「藍白合」，而是「在野黨」勢力的結合，未來如能成功，則兩黨共治的政府，也得以實現，民衆黨也可以取得較有利的發展空間。其實，在2022年的選舉中，民衆黨在基隆市決定不派出人選，使得國民黨的謝國樑得以擊敗來勢洶洶的蔡適應，就是非常明智的決定。新竹市高虹安的選情，更足以證明這點。高虹安空降新竹，雖有民衆黨及郭臺銘的加持，但顯然還是不足以跟民進黨的沈慧虹相抗衡，民進黨以柯建銘爲首，極盡其抹黑之能事，使得高虹安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國民黨暗中放水，將林耕仁的選票大量「棄保」，高虹安是絕不可能勝選的，以此可見「藍白合」的確是有實力對抗民進黨的。

新竹市是民衆黨唯一可以大展鴻圖的城市，高虹安務必得做出一番成績才行。高虹安不妨仿效柯文哲用人唯才的方法，廣泛徵詢各黨派的人才，但卻千萬不能再用舊朝或是民進黨的人馬，前此韓國瑜的副市長、臺北市的某局長，都等如是臥底的內奸，反而成了養虎貽患。

在選前，柯建銘極力攻擊高虹安，抵死不肯讓新竹易手，其中必然有弊案存在，高虹安不但要警惕民進黨在高雄罷免韓國瑜的故技，更要仿效柯文哲治理臺北市的方式，先查弊案，將前朝諸多爲民衆所詬病的弊案，一一徹查清楚，既展現其施政魄力，更等如還市民一個公道，事實上，「除弊」與「興利」是完全不相妨礙的，而「興利」成效需一段時日後才能展現出來，而「除弊」，則可以劍及履及、立竿見影，更是爲所當爲的要務。

2024，可以說是民衆黨發展的契機，掌握到此一契機，民衆黨的未來發展，自應是可以期待的。

（作者爲退休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