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雀/關公乾兒子、虎爺乾女兒的文化混血偶像劇《神之鄉》

李玉璽(右)在漫改影集「神之鄉」飾演返鄉青年,和兒時玩伴林暉閔(左)爲參加遶境活動,到深山秘密基地偷偷練習舉神將。圖/東森、映畫提供

臺灣電視劇《神之鄉》男主角夏志薰(李玉璽飾)在戲中的身份是關聖帝君的乾兒子(契子),至於飾演妹妹夏曉滿的盧以恩則可以說是「虎爺帶大的」,爸媽不在家時她都是跑到廟裡賴着虎爺當她保母和好友,虎爺儼然坐實了義父的位置。《神之鄉》所見即所得,就是一出將臺灣人的宮廟生活日常揉入偶像劇文化的混血新劇種。

李玉璽在戲裡出場的方式,是以一傳統陀螺與新潮戰鬥陀螺對戰之序章來爲全劇的核心命題作暖場。每集並有李玉璽與王識賢兩代炸子雞男星合唱片尾曲《毛玻璃》收汁、漾滿醍醐味。此歌歌詞爲中颱英語交雜、戲裡父子檔對唱起來全然無違和且具得獎金曲氣勢,更定調出《神之鄉》落地紮根、企圖以戲劇能量在新舊臺灣文化斷層上搭出一座橋墩的旺盛企圖心。

新舊之間,在融合之前,總是衝突的。《神之鄉》前兩集使用了大量的情節鋪陳出新舊人事物的多場正面交鋒:除了傳統木雕陀螺和戰鬥陀螺有對決戲碼之外,尚且還有橫亙在男主角心頭舊傷的父子對立情感、遵循傳統儀式的王識賢與女兒盧以恩將 cosplay 帶入慶典活動的價值衝突、聖恩社和虎膽堂之間的新仇與舊恨,甚至新潮網紅女大生面臨鄉土文化課程學分被當掉的危機...

盧以恩在「神之鄉」中賣力熱舞,常常因此而磨破膝蓋。圖/東森、映畫提供

人物、事件、乃至於一切新舊元素都被劇本兩兩矛盾地寫湊在一起,拍出來果然也形成鮮明對比,觀衆只消追個兩集就能聞嗅到其中的緊張情勢。

乍看之下充滿各種水火不容、一觸即發的戰爭前夕,其實也有其「正負兩極緊密相吸」的潛力可能性。《神之鄉》就這樣舉重若輕地反應出現下臺灣世代之爭、城鄉觀念差距的普遍社會氣氛。新舊的衝突其實還需兩造各退一步,《神之鄉》站在宮廟文化的肩膀上,觀衆在追劇過程中也可以逐漸撥雲見霧、看清楚此劇(或說臺灣人)所能求得的是怎樣一個善良的解答。

李玉璽在「神之鄉」戲中,回到家鄉卻被王識賢趕走。圖/東森、映畫提供

再好的文化與傳統都需要新人活水來傳承下去,飛得再遠的孩子總有一天也會轉頭尋根並瞭解到自家鄉土文化早已成爲自己精神、情感甚至是血肉的一部分。是以夏志薰隨身攜帶的陀螺對他而言不只是玩具而是信物與傳家寶;是以未成年的妹妹夏曉滿再怎麼愛玩 cosplay、或跳着籤筒抽籤舞,創意的靈感來源也總是與母親愛扮裝、與父親熱衷從事宮廟活動有關。

王識賢在「神之鄉」中耍大陀螺因此受傷。圖/東森提供

不只是把角色扮演應用在儀式慶典,也不只是讓演員開國臺語雙聲道洋溢於整出《神之鄉》、讓人同時感受到偶像劇與鄉土劇的好。劇中連食物例如看似飛遜的無菜單料理店裡招牌菜「陀螺炸雞」實則還是以傳統米粉裹炸雞肉做成的;傳統餅店裡也能捏麪人捏出Q版聖帝與年輕食客拉近距離。更不用說有新潮網紅透過直播影音方式介紹宮廟文化、線上媽祖擲筊,和將小喇叭加進宮廟嗩吶樂團裡... 《神之鄉》中所做出的各種新舊切換、各種元素拼湊的嘗試,觀影當下所感覺到的那份理所當然與戲劇趣味,之所以這麼容易令人感到熟悉與親切,其實是因爲臺灣原本最擅長的美學形式,就是混搭的折衷主義風格。

都說這幾年臺劇正在文藝復興,君不見從《我們與惡的距離》、《俗女養成記》、《我的婆婆怎麼那麼可愛》、《做工的人》、《她們創業的那些鳥事》、《天橋上的魔術師》、《火神的眼淚》到《神之鄉》,一部部戲在認真討論職人精神與親情友情的比重不斷往上提升,逐漸能與愛情篇幅分庭抗禮?這樣的進化與寫實感,不啻能助觀衆更認清現實人生的樣子。

李玉璽爲「神之鄉」勤學臺語。圖/東森提供

尤有甚者,有別於當代觀衆習慣收看年輕人在城市中打拼的光鮮亮麗時代劇,《神之鄉》將故事場景聚焦在桃園大溪,也是在臺灣偶像劇領域中敲鑼打鼓出文化階級翻轉的突破性嘗試 ── 意即西裝筆挺的外來時尚文化固然迷人,然而穿庶衣、臺製T恤、披毛巾的鮮花、鮮肉和大叔也是可以帥得很。這份生猛臺客美學價值也不容再被世人小覷。

李李仁(左)說因爲李玉璽他才接拍「神之鄉」。圖/東森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