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逝去的光輝歲月：追思香港傳奇音樂人黃家駒的自由想念

圖／截圖自《灰色軌跡》MV

「再次泛起心裡無數的思念，以往片刻歡笑仍掛在臉上...」香港傳奇音樂人、Beyond樂團主唱黃家駒離世至今已29年，剛剛過去的6月30日正是他的忌日。而今年格外不同的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6月30日及7月1日，連續兩天往返香港，爲的是出席並主持香港主權移交25週年典禮，以此宣示「香港問題」獲得解決。在港府官方刻意營造的一片歡欣鼓舞、天下大同表面下，被港版《國安法》毒啞喉嚨的香港人，轉而悼念曾經帶來獨一無二音樂世界的黃家駒，他的才華和他的敢言都已不存在、也不見容於現在這個「面目全非」的香港。

由被迫解散的香港前獨立媒體記者開創的《ReNews》在Facebook上發文哀悼黃家駒、並引用他的歌詞，而在Instagram上搜尋「黃家駒」，討論熱度也遠超「香港迴歸」及相關標籤，Beyond的歌詞或是黃家駒曾說過的話重新被提起，烙印在港人心中，也映照香港現況。

黃家駒在Beyond一手包辦作曲、填詞、節奏吉他和主唱，創作出無數動人心絃、被傳唱至今的歌曲，在華語音樂的影響力至今不衰。其中，《海闊天空》從1993年創作出世後便熱唱不絕，近30年來都是港人心目中的經典。

《海闊天空》的詞曲都是黃家駒所作，歌聲中堅持着對音樂的夢想。當時他受挫於香港極度商業化的演藝環境，必須迎合市場而不能自由自在的創作，又被要求參與和音樂無關的綜藝節目，黃家駒當時便直言批評：「香港只有娛樂圈，沒有樂壇。」其後Beyond選擇赴日發展，但在日本卻也被要求出席他們厭惡的綜藝節目，加上環境陌生、又未能獲得想要的自由，在挫敗的心境下，黃家駒寫出了《海闊天空》，高唱着：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沒有人想到的是，完成《海闊天空》後不到2個月，黃家駒就在參加日本綜藝節目《小內小南的 想做什麼 就做什麼》錄影時，從舞臺上滑倒摔落，後腦着地，送醫後不治身亡，終年31歲，《海闊天空》從此成了絕唱。

Beyond全體成員，左起：黃家強、黃家駒、葉世榮、黃貫中。 圖／資料圖庫

黃家駒逝去，但《海闊天空》和他略帶沙啞的獨特歌聲，以及追求夢想的意志仍留在了香港人心中，香港人還記得那個說過「我想如果沒有音樂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一心癡愛音樂與自由的音樂人黃家駒。而他這份堅持理想的精神，更在之後無數次香港的社會運動中，透過《海闊天空》被傳唱下去。直到今日，香港人也仍憑歌寄意，既是懷念黃家駒、懷念他還在世時的香港，也透過歌詞傾訴着對失去民主自由希望、一國兩制承諾破滅的痛苦與不甘。

除了《海闊天空》之外，在Beyond的作品中，能夠表達今日香港人無奈心境的歌詞在所多有，例如1990年，黃家駒創作《光輝歲月》詞曲，向甫出獄的南非民權領袖曼德拉（Nelson Mandela）致敬，他唱出：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疲倦的雙眼帶着期望。」

恍似穿越了時空，一箭穿心般直指港人今時今日的處境：從1997年主權移交中國以來，香港和香港人就不斷地在失去，如今連反抗的機會也流失。

黃家駒1991年在香港紅勘體育館開演唱會時，唱《光輝歲月》之前，曾向滿場歌迷說：

「找一個更開放、更自由、更和平的地方，一齊再唱歌，一齊再拋開一切的壓力，拋開一切的苦惱和煩惱，去享受一個很和平、很親切的音樂會，好不好？」

然而時至今日，香港卻離「更開放、更自由、更和平」愈加遙遠，被中國極權控制、掠奪生存空間的苦惱和煩惱縈繞不去。

圖／Beyond演唱會

Beyond在1992年的另一首歌曲《長城》更直戳中國歷史上的暴政政權，把中國引以爲傲的「萬里長城」比擬作曾傷害無數中國人民的一道傷疤，歌詞放到現在，同樣貼切：

「朦着耳朵，哪裡哪天不再聽到在呼號的人。

朦着眼睛，再見往昔景仰的那樣一道疤痕。」

在黃家駒過世之後，失去核心的Beyond發展大不如前，餘下的3名成員——黃家強、黃貫中、葉世榮——屢屢傳出意見分歧，最終在2005年解散，如今3人的事業發展重心都在中國。Beyond消失了，就像曾經傲視亞洲的東方之珠光芒盡失。

在香港網友對黃家駒的懷念之語中，有人提到，如果他還在，可能很多作品「未必唱得」。中國對音樂和影視作品的嚴格審查衆所周知，舉例近日《湖南衛視》和《香港無線》合作的「香港迴歸25週年」特別節目《聲生不息》當中，參賽歌手炎明熹翻唱香港天后容祖兒的情歌《心淡》，歌詞中的「說什麼再平反」一句消失無蹤。以中國這般高度敏感的管制，黃家駒若活到現在，不知會如何看待？他會如何評價？

逝者已矣，世事沒有如果，見證了香港在20多年間翻天覆地變化、自由的希望與理想覆滅的港人，眼望着在「愛國者治港」下的七一典禮盛景、四處飛揚的五星紅旗、香港過去的榮光與集體記憶一步一步被來自中國的人事物消滅取代，此時緬懷黃家駒，就像緬懷曾經自由呼吸的空氣，對着尚未遺忘的回憶輕輕唱着：

「再次泛起心裡無數的思念，以往片刻歡笑仍掛在臉上。

願你此刻可會知，是我衷心的說聲，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

願再可，輕撫你，那可愛面容，挽手說夢話。

像昨天，你共我。」

圖／Beyond Live 1991生命接觸演唱會

香港郵政2005年爲5位已故歌星發行郵票，由左至右依序是黃家駒、陳百強、羅文、張國榮和梅豔芳。 圖／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