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偉：我不懂超能力 但我能理解一個失敗的父親

梁朝偉：我不懂超能力 但我能理解一個失敗的父親。（圖／達志影像）

梁朝偉以漫威英雄片《尚氣與十環幫傳奇》首度進軍好萊塢，詮釋劇中失敗的父親文武。5度拿香港金像獎影帝，被王家衛稱爲光用眼神就能演戲，飾演文武對梁朝偉來說自然遊刃有餘；他過去鮮少詮釋父親的角色，這次演出也被視爲他表演的突破。

他可以是《花樣年華》裡憂鬱勾人的周慕雲，《東成西就》裡扮醜的「香腸嘴」歐陽鋒，也可以是《悲情城市》中那個不用言語、只靠一雙眼睛，便把平凡百姓演活的林文清。

華人影壇羣雄稱霸，「天王」封號各有擁護者，但說起梁朝偉，人人大概都會同意他特殊的地位。不可一世的血氣方剛、豪情萬丈，梁朝偉身上都沒有。他用數十年證明：想在角色間遊刃有餘，不靠虛張聲勢的陽剛，單靠暗潮洶涌的陰柔，一樣能做到。

就連話題十足、故事性卻稍嫌單薄的電影角色，到他手中，也有了難得的深度。在漫威新片《尚氣與十環傳奇》裡，梁朝偉用「眼神殺」詮釋反派角色文武，信手拈來，除了數十年積累的影帝風範，對角色的深度同理更是關鍵。

梁朝偉15歲便輟學，打過幾分零工，在好友周星馳邀約下踏進香港電視TVB培訓班。想不到他無心插柳柳成蔭，反倒是一心想進電視圈的周星馳落選。梁朝偉的演出機會接種而來，1984年因《鹿鼎記》韋小寶一角成功爆紅，1987年以《人民英雄》獲頒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此後星途一路順遂，曾入袋坎城、金馬獎影帝。他擅長用眼睛演戲，毋須言語，舉手投足背後都有萬種意境。導演侯孝賢曾形容，「梁朝偉的眼睛裡有很多壓抑」；王家衛也讚許說，梁朝偉不需要臺詞，光靠眼神就能夠演戲。

●童年失父恐懼 豢養出壓抑性情

細膩敏感的靈魂，往往來自過於早熟的童年。梁朝偉的父親好賭，頻繁鬧離家，讓他未滿10歲，就深深活在「被爸爸拋棄」的恐懼中。雙親離異後，母親獨自扶養他和妹妹長大，但破碎的家庭令他自卑，壓抑更隱隱成爲他人格的一部分。

他習慣和人保持距離，以避免提到單親的窘境，久而久之就習慣獨處。興趣廣泛、卻都不需要呼朋引伴—閱讀、騎單車、逛博物館…，在給自己闢的一方角落中自尋開心，「畢竟你不能總是靠別人來獲得快樂，」他告訴《時代雜誌》。

害羞內向是他的招牌。即便在影壇屹立數十年，訪談時，自持、寡言的作風依舊，更很少在外界面前情緒失控。他說自己害怕在公開場合表露情感，「我很會控制、不那麼激動，從小到大都這樣。」

●數度拒演父親角色　精準捕捉文武的悲劇性

因爲害怕想起「被爸爸拋棄的那段時光」，幼年陰影讓梁朝偉從不接演父親角色。他透露，曾有人找他演出失敗父親，被他婉拒；即便是《一代宗師》中育有兒女的葉問，對父子關係也沒有深刻着墨。

59歲這年，梁朝偉正式進軍好萊塢的大作，卻決定詮釋「反派父親」文武。會接下電影，除了導演的誠意十足，與角色的背後精神也很有關。他翻遍劇本，始終找不到文武邪惡的一面：「我覺得他根本不像一個反派，只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物，更像是一個悲劇人物。」

梁朝偉解釋，文武身上最關鍵的情緒是憤怒。但在文武眼中，觀衆不只看見怒意，而是源於痛苦、深刻的悲憤之意，有對兒子傳承的執念，也有失去摯愛的孤獨。

「某個角度而言，他是糟糕的父親；但從另一個角度，我看到的，只是一個深深愛着家庭的人。我覺得他並不知道怎麼愛他自己。」他坦言，自己雖然不懂漫威英雄的超能力，卻很能理解一個失敗的父親。

●演戲抒發情緒　從信仰尋得平靜

現實中梁朝偉沒有兒女，和妻子劉嘉玲從未正式透露造人計劃，而今邁向60歲，一切順其自然。兩人的相處像戀人，也像朋友，擁抱自由的生活，並在背後默默支持對方。2008年，愛情長跑20年後，他與劉嘉玲在不丹完成樸素典雅的婚禮，貫徹虔誠的藏傳佛教信仰。

外界眼中的他內斂沈穩，梁朝偉平時的抒發管道並不令人意外，就是演戲。當他進入劇中狀態，別人看他，是在詮釋角色，但他讓自己成了人物本身，共享喜怒哀樂。「人家覺得我在演那個人物，但其實那是我的情緒。」

藏傳佛教領袖、達賴喇嘛尊者曾有一席言：面對世間因緣，如果讓外在因素主宰苦樂，那無疑是對寶貴生命的浪費。「但懂得去思維、面對這些因緣，有再多的孽緣，也能化爲善緣。」

把生命苦痛沉澱心底，把情緒留給一出出精采的戲。梁朝偉回到現實生活，即便父愛缺口難以補全，也已經與自己溫柔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