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飛集齊美國三大院士:我覺得優秀,不能只關注數理化

博雅小學堂

給孩子受益終生的人文底色

作者 | 陳屹

身兼美國藝術與科學院、美國國家工程院、美國國家醫學院院士的李飛飛,爲什麼能成爲屈指可數的世界級華裔頂尖科學家?這篇20年前的採訪可以看見她的生命力:年少留學的磨鍊,放下高薪去探索東方哲思的西藏之旅,探索科學與東西方文化的關聯,她敢想,敢做,用大我看世界。

不想錯過優質信息,將我們設爲星標一起前行

經授權轉載自公衆號: 留美學子 (ID:gh_115c8bc5e5c1)

2021年4月22日,美國藝術與科學院公佈了最新一批院士的名單,其中有9位華人,包括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科學家李飛飛,這是她拿下的第三個院士:

李飛飛

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科學系的第一位紅杉教授,同時爲斯坦福大學人類中心人工智能研究所的丹寧家族聯席主任。曾擔任Google副總裁,Google Cloud AI/ML首席科學家。

2020年2月,當選爲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七位華人當選的美國國家工程院成員中李飛飛是唯一女科學家;同年5月,擔任Twitter公司董事會新獨立董事;10月,當選爲美國國家醫學院院士。

作爲硅谷高科技領域的華裔精英,她的成功除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之外,更來自她自身的生命力。在2001年7月31日,作者在美國東海岸新澤西李飛飛的父母家中,採訪了忙碌中的李飛飛。

我們能從20年前李飛飛那段充滿理想與夢想境地的生命軌跡裡看到痕跡:

李飛飛1988年到1992年,讀書於中國成都第七中學,1992年9月,進入美國東海岸的一所中學讀書 。李飛飛11年級才從中國進入美國高中, 在語言文化都沒有完全適應的情況下,800滿分的SAT英文部分,大概只有600多分, 而她卻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錄取。考入名校學業優異的華裔學生比比皆是。但是,作爲普林斯頓大學畢業時,以綜合能力同時獲得兩項最高獎學金的學生實屬不易,然而畢業時,毅然放棄高薪高職,選擇隻身一人赴西藏體驗冒險,與牧民同吃/同住/共甘苦的女孩子,更加罕見。

採訪離別前的抓拍-2001年7月31日

李飛飛爲什麼能成爲屈指可數的世界級華裔頂尖科學家?讓我們一起走進她的世界。

01

對話李飛飛

問:16歲來美國時, 你生活中的最大的震撼是什麼?

李飛飛:我就好像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原本在它的故土上結成葉子,開出花朵,可是,一下子被拔起,然後,硬被搬到另一片土地上,當時“連根拔”的掙扎, 就是我初到美國時的震撼。

問:在美國,你已經生活了十幾年, 那麼,你認爲自己現在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

李飛飛:我當然是中國人, 你知道嗎?說來你可別見笑。很小的時候,我曾發誓:如果有一天我去領諾貝爾獎的話,我一定要以中國人的身份去領獎。即使是夢?夢總是可以讓人做一做。 對於是否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的問題, 我尊重別人的選擇,但是,對於我個人的認同感, 我是一箇中國人。

02

美高時代的困境

問: 你到美國時,正好是高中二年級的年齡,講講當時你所面對的中西文化衝擊?

李飛飛:對任何那段年齡來美國留學的孩子,中西文化中的差異,是最大的衝擊。我剛來的時候,父親做着非常辛苦的工作。我的英文一點都不行, 所以,開始就上了ESL英文補習班。美國高中裡,讀書內容與國內非常不一樣, 感覺當然也非常不一樣。

來之前,我在成都省重點七中, 同學都是選拔進去的。國內的教育很規範化,一班六十幾位學生,大家一起呆上幾年,上同樣的學校,同樣的課程,大家都享有同樣的夢,老師留的作業,學生之要奮鬥的目標也都一樣。作爲學生,我們成爲數字統計中的其中一個符號。每一個重點中學都有百分之幾的升學比率,你就屬於比率中的一部分。可是,這些到了美國,就不一樣了。

實際上,自己一下子面對的美國,與在國內電影裡看到的,自己想象中的資本主義,距離巨大。也許我一下子就住入美國郊區,周圍根本沒有摩天大樓,什麼別人說的寶馬,奔馳滿地跑,在哪裡啊?

問: 講講你的高中文化?

李飛飛:美國的高中文化與國內完全不一樣。更具體來說,美國的高中裡,充滿活力,每個人有自己自由的選擇。第一次來到校園,聽說我可以選課,真嚇了一跳。比如:畫畫, 我從小就喜好,國內上高中時,就沒有美術課了。 因爲可以選擇高級美術課,我非常驚喜。 課程選擇靈活。這是指教育部分,然而,談到與老師的關係,大陸我們都是誠惶誠恐的。

可是,這裡的學生對着老師,或者不滿學校的行爲時,張口閉口就說:“他們是我父母稅前僱傭來,教我的人。”美國孩子的整個思維方式與我們國內孩子的想法,好象是反的。提到我不會英文的尷尬,我的英文實在太差,幾乎什麼也不懂, 最開始上洗手間前,都要看一下是男的進去,還是女的進去,真怕出笑話。

李飛飛早年照片

問: 像你來讀中學的孩子,除了上面所說的外,還要面對其他什麼問題?

李飛飛:那就是交友, 那時我非常孤獨。 想想當你面對16, 17歲的孩子,他們本身並不知道如何與完全不同文化的同齡人交往, 再加上, 我們的語言不通。我們中國孩子還是比較在意學習,所以看上去很書呆子。 美國同學很重視他們的課外活動。 第一年,由於自己語言的嚴重障礙,你想參加什麼,也都參加不了,與校園文化格格不入, 與同學的關係,也容不進去。

問:能理解,美國的真實情況,是來之前,無法想象出來的。16歲來美國, 你生活中的最大震撼是什麼?

李飛飛:震撼?我就好象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原本在它的故土上結成葉子,開出花朵,可是,一下子被拔起,然後,硬被搬到另一片土地上,當時“連根拔”的掙扎,就是我初到美國時的震撼。

問:國內有許多像你這樣年齡要出來留學的孩子,如果他們的父母不在身邊,情況又會怎樣?

李飛飛:因人而議。 正如英文所說:Swim or Sink. 中文意思是 “游上來或者淹 沒下去。” 如果一個孩子足夠堅強, 有目標,有抱負, 我覺得會承受這種壓力和震撼, 從生活的衝擊中走出來。 但是,也有一些孩子會非常迷失自己,會很失落, 因爲文化衝擊太大,他們沒有辦法自我把握。

問:父母在身邊, 能起到什麼作用?

李飛飛:我的父母雖然在身邊,卻不得不忙於奔波生計,這是許多第一代移民初來時的艱辛、 他們四十幾歲來,沒有美國的學位,沒有語言的能力,但他們很努力。如果說,父母起到什麼作用?他們給我帶來了自尊,自強,自力的精神。談到“自尊”,我覺得自尊非常重要,小的時候我們談“自尊”,是個體的自尊,到了成年人,“自尊”成爲不要給親戚或者社會的負擔,在海外,我們還有更深一層的“自尊”,它是最爲一箇中國人的自尊。當然,有父母在身邊,感到溫馨多了, 精神上的鼓勵也很大。

童年李飛飛與父母

03

打開多元文化之窗

問:我覺得,你非常強調自己是一箇中國人的信念, 能再詳細談談嗎?

李飛飛:我的行爲,不能只代表我自己,儘管美國是非常講究個體文化的社會。 我 畢竟是一個黃皮膚,黑頭髮的人,第一年,我就堅持給中國的中外少年雜誌撰稿, 這是國內的一本雜誌。可能聽起來比較假? 但是,這真是支持初來上高中時的幾年下來的信念:我是一箇中國孩子,我的行爲要對自己的民族負責。

我想告你自己親身經歷的故事, 是一個“北京來的男孩在高中校園裡被白人孩子毆打”的事件, 這就是我爲什麼一再對自己說:“自尊,要爲中國人爭氣。”

是我來美國的第二年,學校課間, 一位白人男孩無理地欺負一位剛從北京來的女孩,因爲是新移民,英文說不好。校園裡出現這樣的狀況時,一位也是從北京來的男同學,實在看不過去,毅然挺身而出,保護着身邊這位無辜受欺負的同胞。中國男孩的個子,比這位人高馬大的白人學生,矮小不少,中國孩子剛出來提出抗議,即刻就被這位無理取鬧的美國學生,一腳踢倒在地,跟着,他就開始又打,又踢。

當時,看熱鬧的同學很多,竟然沒有一個學生上前阻攔, 後來,也是一個剛從國外來的,連英文也說不清楚的中國男孩勸了一下架,但是,他的勢力實在單薄, 當時我也 在人羣裡,急得想做些什麼,我在拼命地喊,可是周圍的美國學生,無動於衷, 整個氣氛讓你感到無助的絕望,可憐的那位中國男孩,倒在地上,被對方沒輕沒重地攻擊。事件發生後,我一直積極參與這次事件的調查和處理工作,站出來,向校方打抱不平。整個審理過程,只有一位美國老師非常公正,其他大部分美國學生,作爲證人,態度處理得非常隱諱。

換言之,儘量把事件的嚴重性,壓了下去。 結果,這個中國孩子,受到嚴重腦震盪,雖然最後得到了一些華人社區爲他爭取到的救助。但是,中國 孩子的家人,本身是新移民,對美國社會的瞭解一知半解,加上語言不通,這麼嚴重的事件,那位打人的學生,校方只是罰他三天不能來校上課,就這樣, 不了了之地打發了。

但是,真正不公平的是,一年以後,同樣是那位白人男孩子, 把另外一個白人男孩子,推到花壇子裡,就這麼一個推,這個白人學生,即刻被學校開除,而前一件事情呢?給中國孩子身心健康,造成這麼嚴重災難,對美國同學,美國學校的處理方式,可謂天壤之別。

我當然很生氣, 別人可以說,類似事件,可不是天天都發生,可是,人生遇到一次,已經太多太多啦。我本人,沒有遇到如此殘酷的遭遇,但是,那些被人揹後譏笑, 譏笑你不會說英文,譏笑你說話都說不清楚的感受,也很彆扭。

ESL (English as Second Language 英文爲第二語言, 非母語語言) 班上的孩子,都是新到美國的移民, 即使同是中國背景的家庭 ?那些從小出生在美國的ABC (American Born Chinese 美國出生的華裔子女 ), 是不會主動找我們來的, 他們不僅不喜歡ESL班上的孩子, 而且, 我們之間, 根本沒有認同感, 所以,彼此之間幾乎沒有打過交道。

問:聽你這樣講,感覺作爲初來的小留學生,日子不是很容易, 那麼你是怎麼過來的呢?

李飛飛:國內給我打下了非常紮實的數理化基礎教育,當時我手裡握着一本中英,英中字典到處亂跑。 記得生物課是我最痛苦的一門課程,因爲專業名詞實在太多,課本 中的每一頁,至少都是幾十個單詞。我只是面對每天的壓力,也沒有多想什麼未來會如何?可能在語言裡,我沒有明顯要說:我要克服, 我要勝利。 但是,自強,自尊已經成爲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它們不光是來自個體意義上,而且也兼容進總體意思上。 努力和收穫,相信它一定會成爲正比的結果。

問:在美國,你已經生活了近十年, 那麼,你認爲自己現在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

李飛飛:我當然是中國人, 你知道嗎?說來你可別見笑。很小的時候,我曾發誓:如果有一天我去領諾貝爾獎的話,我一定要以中國人的身份去領獎。是夢嗎?夢總是可以讓人做一做。 對於是否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的問題, 我尊重別人的選擇,但是,對於我個人的認同感, 我是一箇中國人。

問:在美國,很少人像你這麼明確地回答這個問題的, 特別是第二代以後的移民,他們都感覺到難以名狀的迷失?也就是所謂的“中不中,洋不洋”。

李飛飛:我應該比老一輩的人,更加理解他們,即使不與他們認同。對於我,我高 興已經給自己找到了答案。

李飛飛早年報道

問:你一直生活在中西文化之間, 那麼可以談談中國文化,或者西方文化, 各給你帶來的優勢和劣勢?

李飛飛:我不認爲應該把各方的優勢或者劣勢,單獨來談。我覺得我的優勢,恰恰在我經歷了兩種文化後,而獲得的。我的劣勢也是在這兩種文化之間, 而丟舍不去的。我的優勢, 可以是:比大多數同齡人,多走了一條路,多接觸了一種文化,在這種情況下,多了一個層面,審視自己。 比如:“民族自尊心”的話題。來之前, 與大部分中國人,理解差不多。

第一,仇恨侵略過中國的日本人,第二, 五星國旗在任何地方升起, 就會覺得是民族的振興,第三對有色民族的偏見。我覺得,這是從我過去文化中帶來的。在這個過程中,當自己也作爲一個有色人種,被人家審視過,歧視過,也被許多其他族裔中的好人幫助過,原來的一些世界觀,就像一扇窗戶被打開了。讓自己把簡單,或者狹隘的民族的理念,放到一個更大的內容裡去審視。

再舉個例子:在普林斯頓大學的本科生第二年, 1997年, 正是南京大屠殺的60週年, 我當時,就組織了普林斯頓七八個本科生,和我一起,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參加演講,報告,交流。整個會議,有來自全世界300多位學者參加。這件事對我震撼很大, 作爲中國人,我不能讓世界忘記這段歷史,尤其這段浩劫對中國人的創傷。有關這次會議的內容和討論演講報告,我們花了數年再整理編輯,我們自己的書,2001年就要出版了。

對於還沒有撫平的歷史創傷,作爲中國人,我們內心充滿激情和義憤。但是,這個會議最重要的信念,不是中國人和日本人單獨民族之間的問題,而是人類本身的犯罪。把這個事件,引申到人類的角度,是一個人類歷史問題的澄清。我經歷了兩種文化,這扇窗戶打開了。我自己站到更高的角度,來審視這個環境。

說到西方文化對我最大的影響,是對人性的關注。總的來說,在我去與人打交的時候,在微小的事情處理之時,我會更會關照人本身的精神世界, 少了許多意識形態的東西。

04

從申請普林斯頓大學面試說起

問:講講你入學面試的經歷,多少年後,還能記住的東西?

李飛飛:能讓我記住的東西,我想是我發自肺腑的激情。當時,面試的主考官問我未來想做什麼?我從小熱愛大自然,經歷了兩種文化後,科學本身就是文化的產物,東西方的科學,實際上都凝聚了許多東西方文化的精髓,而我有這個能力和條件,比更多的人去理解和了解這兩種文化下,而產生出來的科學制度。我竭誠去做橋樑, 我想從事生命科學。 許多東西文化,不可能同化,但是他們可以彼此借鑑。

我是搞科學的,它不是一幅畫面可以解釋清的,現代的理念,應該是哲學方面的一種進步。東方的科學哲學,一直是一種很宏觀的, 比如說:中醫,藏醫, 印度醫學,實際上都是把宇宙, 看成宏觀的整體,看成一種平衡。比如陰陽的平衡,藏醫那種各個成分的平衡, 對個體和環境非常重視, 生命科學,給人治病的話,它是大宇宙給人的一種協調。

反過來談西方哲學,它是一種所謂的reductionism(還原主義),它相信世界作爲最小的Particle(基本粒子), 作爲搭起的block(基石), 而產生的。西方近兩三百年的科學把這種哲學,推向了非常高的高峰,生命醫學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它把人不斷的分解,從人的組織,到細胞, 到DNA,從細菌到病毒,總是從宏觀走向微觀的。研究人的生命的,我覺得,雙方都有侷限,就是說:微觀西方很無視環境與人的協調, 這也是西方開始逐漸重視和研究的問題。而東方哲學中,就缺少了西方科學的精細。

爲什麼中醫治慢性病比治急性病好,因爲慢性病需要協調,而急性病需要來自高科學的PIN POINT, 這正是東方醫學裡的缺陷。當然,這只是最泛泛的感想,科學本身,不管是西方還是東方,都是嚴謹的。這也是科學的美所在。

問:你父親曾經跟我講,申請普大的時候,面試官見你了兩個小時,當時他在外面等,愈等愈覺得有希望?

李飛飛:那是我父親自己覺得的,走出面試場,我是懷着極其的平常心,畢竟我來得太晚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被普林斯頓大學錄取。高中畢業時,我只報了麻省理工學院,羅格斯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 結果都被錄取了,因爲我很喜歡人文科目綜合的大學,所以普林斯頓大學是我的首選。當時我選的主科是物理。

問:爲什麼要讀物理?

李飛飛:我相信物理在西方的科學和哲學裡邊,是最高的一門學科。因爲物理訓練了我的邏輯思維能力,它凝聚了西方科學最高深的創造性, 它是最美的一門學科。我知道我自己要走生命科學的路,所以我走了一條非傳統的路。很多人,如果要從事生命科學,都要先選擇生物專業,而我需要一種不同的路,來激發我的想象力。

問:這些想法來自何方?

李飛飛:有導師的因素, 我遇到了非常好的老師,他們待我很好。但是,具體要做什麼?怎麼做, 是已經注入到心底的堅定信念。這也就是我所說的站立於兩個文化之間的優勢——它給了我一種審視世界的特殊視角。

李飛飛畢業照

問:第一次回中國,是什麼時候?

李飛飛:95年第一次,98第二次,1999年到2000年,在西藏又住了一整年。出來後,第一次終於可以回國了,我可高興殘了, 所以我連重要的高中畢業典禮都沒有興趣參加,更不要說,畢業時,似乎美國孩子整個學生時代都在做準備的高中畢業舞會了。我如此歸心似箭,飛機剛一落地,我感覺都可以趴在地上,去吻這片土地。

我想我還是很中國的,兒不嫌母窮。但是,思維的方式,我和我的朋友們,已經開始拉開距離。在世界觀方面,他們對美國的概念,是一個充滿了暴力和血腥,金錢,物質的社會,還有好萊塢的美女和賣當勞的花花世界。但是對我來說,西方世界已經真實得多了。

我經歷了什麼叫美國之路。那幾年經歷的艱辛, 是我同齡的朋友沒有經歷過, 而且也沒有機會經歷的艱難。在人生這個階段上, 我發現自己跨越了許多。我上美國四年時,他們已經上大學了,因爲中國高中僅上三年。

98年的返鄉, 所感覺到的差距更大了, 在美國我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幾年來,都在爲着目標努力。國內的同學,上了大學後,目標反而變得茫然,儘管在國內的許多朋友並沒有隨波逐流,他們一直在準備GRE,託福,他們也要出國。多少年後,有的陸續出來了, 但是,出來後的心情,跟我當初是不一樣的。

對於他們的出國目的,是一種對生活的投資加投機,對我來說,是對生活的改變,概念完全不同。他們之中來了後,有失望的,比如,有人認爲誰出來都以爲可以到這裡做生意,到美國撈一把,但是漸漸發現,根本不是這樣。當然,我想,對美國的盲點,與市場上的媒體宣傳有關。

05

喜馬拉雅山系中想到了死亡

問:你現在正在攻讀博士,又去了西藏,講講大學畢業階段的心路歷程?

李飛飛:大學畢業時,我們都可以選擇兩條路。99年大學畢業,美國工作市場整個是個牛市, 從普林斯頓大學出來,不是我找工作,是工作等我, 儘管都是高薪的起點,儘管就業機會非常樂觀,但是,長期以來,我一直沒有放棄我心中的信念,我覺得,我的路不是常人走的路。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工作,不是一份功成名就的工作,不是僅僅爲了到華爾街一坐,諮詢一干,拿上個美元六位數字, 也不是光是爲了再掙個博士學位,讓我馬上從一個名校走進另一所名校,從一個實驗室,移進另一個實驗室。我生命中,有一種很“野”的東西。我一直想去嘗試,去探索東西哲學和科學中的奧妙,去做東西文化的橋樑, 這個內容在科學裡非常Marginal。

在西藏

問:爲什麼偏偏要選擇西藏呢?

李飛飛:實際上,我去西藏,(也可去印度,但是,去印度的經費比去西藏的經費多得多)是去尋求東方哲學的精髓。我想再強調,文化於我沒有優劣之分,佛教的哲學與科學,特別是生命科學,對我充滿了誘惑。普林斯頓每一年給學生一個獎,叫Martin Dale1953 fellowship, 這個獎給全校唯一的一位學生,學校要求申請人,自己寫一個提要,去探索世界上任何領域都可以, 但是,這個計劃必須是不能與任何存在的項目有關聯的,必須是你自己親自設計,親自完成。

當時那屆學生,有1200多位競爭對象,我的課題是“藏醫藥學和西醫學上的醫理比較”,經過兩輪的面試,答辯,我拿到這份獎學金。

我去西藏的費用時報實效,當然有費用的頂限。自己就是這樣去西藏的,之前沒有認識任何人,沒有任何關係,更沒有人知曉我是誰。真的就是立下恆心,帶着自己的研究大綱,揹着書包,行李,去了。普林斯頓大學與西藏之間,也沒有任何對話,它就是把錢給你,命運握在你的手中,後面的路,自己選擇,自己走完。 闖西藏真是我人生永生難忘的經歷啊!

問:西藏給之行,你最大的感受,感動,困難是什麼?

李飛飛:困難?申請項目前,就是困難,是自己一步一步,從一張白紙規劃起,自己直接與西藏醫藥界聯繫,自己設計出來研究方案,可行性,以及資金的使用計劃。

到了西藏後,就下牧場,該做什麼,就去做,多苦,多累,多難,甚至多怕,也要去做,一天一步,就這樣,走了一年的路。正好,2000年,一個國際學術會議在西藏拉薩舉行,自己趕上了,並且有幸把這份報告交到大會上,宣讀。

問:我看了你在西藏時,做的一些隨筆手跡,其中一段,你還談到了“死亡”。

李飛飛:是的, 我記得,當時的感覺是這樣記錄下來的:西藏的山水很多都被這個充滿靈性的民族賦予了生命與愛情。比如聞名於世的神山岡任波齊和他的妻子聖水瑪旁雍錯。雖然我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我深信羊卓雍錯所依戀的臂彎,就是她的愛人岡巴拉。而正是她這位忠誠的愛人,讓我體會了一次恐懼之後對美的膽顫心驚和徹底折服。

雄悍的岡巴拉屬於喜馬拉雅山系的中段,位於山南境內。我們的桑塔納被他毫無商量的拉上了海拔近六千米的高峰。沿着盤山的土路在岡巴拉的脊樑上行駛,我幾乎沒有勇氣去正眼望一望腳下的景色。懸崖與峭壁就在我們的車輪下滾滾而過,留下一路連綿不斷的山谷和岡巴拉無聲的威嚴。

我無法控制地想到了死,彷彿與我咫尺的山崖也是死神的召喚。我甚至想到了來生的選擇,也許我會化做一隻雄鷹,盤旋在喜馬拉雅的山峰之中,鳥瞰神山聖水彼此不爲人知的秘密。岡巴拉的山頂大雪紛飛,使佇立在山頂草坡上的犛牛分外醒目......

未能完全平息剛纔的恐懼,我已來到了羊卓雍錯的身旁。我從沒想到帶着對死亡的恐懼來感受美時,人的身心是怎樣一種震撼。四周寂靜無人,只有一隊犛牛緩緩的沿着羊湖行進。我突然很嫉妒它們,嫉妒它們與羊湖那不可言喻的和諧。

而我,只是一個永遠無法融於它們的匆匆過客.....

我再一次看到我的靈魂唱着歌,微笑着向湖心走去,好似投入母親的懷抱......

我最終決定把牛頭帶走。我內疚得認 識到自己的自私,但是我不知道羊湖與那仙逝的牛是否能原諒我的動機。

我將漂流四方,我也將背井離鄉,也許迴歸這個概念將對我是永遠的奢侈。

於是我想帶着這個屬於羊湖的牛頭,帶着我對羊湖不盡的懷念和不變的嚮往,帶着我靈魂深處不可言喻的渴望,浪跡天涯。

問:你這段內容,我讀了好幾遍,今天再親耳聆聽你親自讀了一遍, 每次我的心都在發顫,謝謝能給我們分享你的經歷。 那麼,回到美國教育話題,美國教育對你整個人生的影響是什麼?

李飛飛:美國教育給你的是思考,美國教育鼓勵創造性思維,中國的教育相對來說,讓所有的孩子走一樣的路,所有的考試,包括作文,都有標準答案,在這種思維引導下,孩子不由自主地限制起自己的思維方式,走進意識形態的條條框框。

到了美國也發現, 美國教育有它的弱點,它的基礎教育不踏實, 思維方式,對孩子太強調樂趣,所以,如果把孩子放在教室裡,進行嚴格的訓練,這是他們不接受的。聽說美國私立學校,這方面要嚴格得多。

我想提一點, 在中學裡並不明顯,可是,進了大學,特別是名牌大學,發現美國大部分學生自身的能力也非常出類拔萃,真不知道這些美國孩子都是從哪裡來的?特別是進入普林斯頓大學, 確實打開了我的思維方式和人生的大世界。還有慶幸的是我在大學裡,遇到的老師,應該是世界級最頂尖的大學教授們。當然,普大象美國其他貴族學校一樣,大部分的學生都來自非常優越的家庭。

問:大學期間,你的暑假是怎麼過的?

李飛飛:每一年我都利用暑假去科學實驗室, 第一年在羅格斯大學, 第二年去了加州伯克萊大學,第三年在普林斯頓大學, 每次到實驗室工作前的申請資格,全部都要自己來做,公平競爭的。申請過程本身就是一個訓練和調整,都要有面試,也是我接受挑戰,競爭的一步一步的積累,我不僅學到許多新的知識,而且,我還掙到錢呢。

前期的紮實經歷,讓我在去西藏的時候,有了充分的自信,知道我怎麼做科研,知道自己能夠達到什麼目標,我在有意識培養自己成爲一個領導者 (leader), 做科和做領導完全不一樣的素質,我不僅要在科研室,具備比較敏銳的思維方式,而且,我要去組織很多人一起爲一個目標而奮鬥。

我知道如果我有了我的實驗室,是要面對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大二時,組織的“南京大屠殺六十週年的報告會議”,讓我實習了許多做領導的能力,從設計,到聯繫人,到自籌資金,十個月裡,我們募集到三萬五千美元的資金, 這是我人生中,施展領導能力方面的一次演習。

06

如何評述中國孩子的優秀

問:普林斯頓大學, 被評爲美國2000年的第一名學府, 普林斯頓大學給了你什麼?

李飛飛:你看到有才華的孩子太多了,從他們的成就中,你領悟到,當你決定要做事的時候,就去努力,去嘗試,不要怕輸。另外,我個人不贊同用每年的排行榜來評價一所學校,更不用說來評價某一個學生了。

問:中國人之間常說,中國孩子特別優秀?

李飛飛:實際上, 美國孩子一樣優秀,進入美國最優秀的校園裡,沒有國際的分別,因爲我相信,人是平等的。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說法,因爲在美國讀公立學校的中國孩子,基本上也是從大陸本身最好的中學來的,把最好的中國中學生與美國大衆學生比較,公平嗎?如果把普林斯頓物理系的一羣羣小天才帶到中國去,他們也一樣是最優秀的。

我現在讀的加州理工學院, 只有千人的學生,雖然學府僅有幾十年的歷史,到目前爲止, 都是來自世界各國最優秀的人才。中國教育比較重視數理化。但是,我覺得優秀,不能僅僅是對數理化方面的發揮,美國孩子對社會關注,其他國家的孩子,對文學很精闢的見解, 這些能力,也都很重要,綜合的能力,是許多中國孩子到了美國社會上,比較之下,發現欠缺的。

問:這裡有父母本身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不同有關嗎?

李飛飛:中美父母教育,不一樣。拿美國孩子在討論問題上, 與中國孩子有何區別舉例:美國孩子,性格相對挑戰性, 而我們要聽長輩的話,而他們從小聽到父母說:

“表達你自己。努力表達自己要表達的東西。”我父母給我的教育,也是我非常感激的地方。他們並不傳統,而是用心培養我的獨立思維能力, 創造性。我父母,不鼓勵我“墨守陳規”。

我覺得做中國孩子很苦, 考不好考試,會挨父母罵。我父母也管我,比如他們非常關心我組織的南京大屠殺會議,當時我們募集集資,募集得很苦,他們一直關心我。

我父母每一步都關心我,這樣繁雜的事物性工作,肯定影響我學習,而且,那一年的學習成績,有一門得了A-。但是,我父母什麼都沒有說。換了大多數中國父母,會不會是一樣態度?

還有就是我只身一人要去西藏,對於我一個獨女,父母的擔心,可想而知。但是,我要走一條與別人不同的路, 他們理解,即使心裡不願意,也沒有來阻止我。 交男朋友問題, 我父母也很開明,最重要的是他們對我一直都很信任。

問:關於小留學生的年齡問題,作爲過來人,你能談談自己的感受嗎?

李飛飛:先舉個例子, 對美國很多高中生, 高中畢業舞會,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 的一次活動之一,我沒有去參加,不僅是因爲當時我要回中國家鄉看看,更重要的,我就是一個插班生,在一些美國文化裡,我是脫節的。

由於自己的信念,我可以掌握權衡自己,但是,不是所有小留學生都可以面對的。甚至當他們失落後,就會180度轉彎,牴觸所有中國的文化。比如:遠離中國朋友,拒絕說中國話。 人只有大自卑纔有大反叛, 我覺得那是一種找不到“北”的迷失。我不得不一再說明,小孩子剛來這裡, 衝擊確實太大,孩子成長階段,如果身心還不 成熟,在他們竭力想找到認同感的時候,就需要被他人認同,

如果他自身沒有自信和判斷能力的話,他們會在不知不覺中,爲了被認同,而失落自己。記得當時的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中國孩子,我不怕自己的背景,而且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要讓我周圍,爲我是一箇中國人,而感到驕傲。

問:我還是想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國內都是獨生子女, 隻身來美國留學,父母應該擔心嗎?

李飛飛:完全應該擔心。如果父母信任孩子的能力,孩子可以出來,如果路走好的 話,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 具有前途的路。即使今後不在美國留下生存,把這種精神帶回到國內,也是非常好的素質培養路上的,綜合財富。 但是,對於有些孩子,如果你知道他的性格脆弱,那麼真的要很擔心。

07

生命中的轉折點

問:在你的生活中,有幾個轉折點?

李飛飛:十二歲,爸爸先到美國去了,我自己開始獨立,開始關注社會問題。讀很多書,特別是世界名著, 我不可能經歷許多故事,但是,世界名著裡的故事,對我 的經歷,就是一種積累,使我萌發了很多可以思考和把握的信念。以至於到美國受到巨大沖擊後,可以應付,用綜合的中西文化應付。

還有,讀書給我了寄託,在我最孤獨的時候,我需要書本的充實。如果我不讀書,我只能去一味追求同學的認同。也許我會變的美國同學要什麼, 我就去做什麼,因爲我心裡會沒有一個抓住我的東西。

我認爲到美國來,是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在中國的生活,我們是相對比較好的,到了美國,17歲開始在中餐館打工, 包外賣,接電話,我看到了國內同齡人,看不到的一層人, 其中有從福建偷渡過來的師傅們, 那種艱辛,但是,還自得其樂。從某種意義上,我很感動他們沒有很高的理想信念,但是卻非常樸實,踏實,爲了還債,爲了子女上學, 就這樣做啊,做啊!

國內的生活很浮躁,尤其是九十年代的泡沫經濟,城市的小孩子受到這樣的衝擊,不僅很震撼, 生命中最基本的樸實,愈來愈少了。

其他的幾次轉折點,上普林斯頓大學,組織世界”南京大屠殺會議“學術報告會,然後,隻身一人闖西藏。

我一直要走科學的路,同時對自然充滿好奇。我竟然發現,自己好象走上了一個“五四青年”的路,我不能只當一位在實驗室的科學工作者,我要做一個有文化信念、對社會關注、對人類賦予使命,作個新一代,中國知識分子。

問:你在美國奮鬥,儘管都是華裔,你與美國長大的ABC有何不同?

李飛飛:在美國長大的ABC,他們與我的區別,我想他們更懂美國文化,但是,大多數少了我們新移民走的艱苦路,同時,他們生活中也多了許多邊緣人的感覺。 也許從幼兒園起,他們就會覺得自己長得與別人不一樣,飲食習慣不一樣,家裡說的語言不一樣;也許他們有人會在不斷地提問,不斷否定,肯定,否定,肯定,否定,然後, 迴歸。

這又回到認同的話題上來, 因爲開始沒有找到自己的特色,孩子在還沒有自信的時候,需要認同,這些孩子走了一段路,知曉自己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 該認同他們的人,也差不多有了, 這時他們纔開始有了自信,開始迴歸。

問:你自己呢?

李飛飛:我在找挑戰,在挑戰中,可以提升,我這種人,不是主流社會功成名就的人,十年後?也許還在爲理想奮鬥着。

問:三年後你才博士畢業,你同齡人,都在賺大錢, 這沒有誘惑嗎?

李飛飛:我的家庭,讓我體驗了非常清貧的日子,我要求很少, 對物質有一種超然。充實我生命的,不是錢,不是物質。真正讓我高興的,幸福的,是其他東西,比如:精神。當時住在西藏的時候, 房租一個月才80元人民幣,房間裡沒有牀,我隨便找來一個墊子,放在地上。沒有洗澡的地方,冷風呼呼地刮,我一個人也曾經下過牧區。不通水,不通電,騎馬進山裡邊, 我還要跟牧民一樣,吃生肉。但是,我很快樂,與藏族人一起,我在學習和體驗一種精神。

問:你真的很特別?

李飛飛:也許,我是敢想,敢做的孩子。小的時候,不是一個好孩子, 搗亂鬼,常常埃老師的罵。當時,我父母並沒有對我這也管,那也問,給我無限的空間,讓我自己去想,即使是許多非傳統的行爲。假如我沒有到美國,可能沒有這樣的思維方式。我現在已經把自己容納到一個大我,不是想自己,而是人類的角度。

遺憾的是,現在我和我昔日的朋友已經不能深入談問題了,但是,我們還是好朋友,連接我們在一起的是親情,彼此關心。我去西藏做研究時,大家都認爲我瘋了。

生命中,人要做許多抉擇, 不是因爲那個條件好,待遇高,就去哪裡。普林斯頓大學畢業時,我同時得到了兩個全額獎學金。一個是因爲西藏研究的選題,而獲得的,說明自己一定要去了, 而另一個是爲博士生得的,要求必須馬上去讀。而我當時,抉擇了前者,儘管前者的未知數太多,而且,無論從物質,還是經濟利益,還是辛苦程度,但是,去研究東西醫學的奧妙,是我的信念,以後,去攻博士學位的時候,我也沒有離開自己道路的主線。然而,後一個獎學金委員會,爲我召開董事會,認爲我這種情況太特殊了,竟然把這筆錢留下來了。

問:你的專業,學業,一直使你在男孩子堆里長大, 追你的男孩兒一定很多吧?

李飛飛:你覺得會有很多男孩子會喜歡我這個挑戰性這麼強的女性嗎?

李飛飛:我不是男孩子,還是留給男孩子回答吧。

問:如果讓你做一件事,去改造世界?

李飛飛:我會讓更多的人瞭解東西兩岸不同與相同的世界。

問:那麼媒體會起什麼作用?你在中國生活了一段,講講你的看法?

李飛飛:中國媒體中,官方的意識形態還是很多,而民間的東西,掠奇性的故事又太多。特別把西方整個生活的方式和中國人在西方的生活奮鬥經歷,作爲掠奇來報道,不免有些誇張。中國媒體上,過於報道類似槍殺死的女孩, 就是個人崇拜。

當今又出現海外學人,自己說自己的。比如:上名校的孩子, 華爾街的勇士,讓沒有機會在國外生活過的人,激動不得了。這樣的宣傳,媒體並沒有幫助國人真正瞭解西方世界,反而是迷惑, 真實的世界被虛榮,浮華覆蓋。

提到上名牌, 如果上清華,上哈佛就是才,是一個非常短見的認識。實際上,上了名牌大學,只是對你過去的一份肯定。不代表什麼東西。真正的路,你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我看來,僅僅是掙一份高薪,沒有理想的人,也算是碌碌無爲。這是我個人的價值觀。

問:你現在生活學習在西海岸, 過去曾經在美國東海岸, 講講一東一西的文化區別?

李飛飛:西海岸帶了更多的美國精神,去追夢。拿服裝舉例,普林斯頓校園裡,穿着,帶有華爾街的味道, 而去西海岸讀博士後, 看見很多人穿得像嬉皮士, 頭髮都染上顏色。我在東海岸波士頓聽講座時,人們穿得西服筆挺,很正軌。

在加州理工學院聽講座時,我驚異地發現站在臺上講演的人,怎麼是一頭綠髮。我想就是因爲他的頭髮“怪”色, 普林斯頓大學也不敢邀請他來講課。記得他還穿了一條高中生穿的吊帶褲子。我覺得西海岸的人,由於面對更多元的文化和人種,他們的包容性更強。

硅谷之所以會在西海岸, 與西海岸的文化和精神有關,東海岸就沒有硅谷的形式。當然,東海岸有銀行,有華爾街啦。西海岸是高級技術, 它衝破許多傳統的東西,勇於接受新東西。矽谷不是形式,而是內涵的文化;硅谷不是科技本身,它包容了許多文化中的精神。

問: 非常好,那麼再談談位於東西海岸之邊的普林斯頓大學和加州理工學院,兩所名牌,有何不同?

李飛飛:可謂天壤之別。普林斯頓大學,250年的歷史,沉澱了很多歐洲傳統的文化, 人文的關注,文學的功力,濃厚的學術氣氛。

加州理工學院,是一所全新的高科技院校,當初,加州理工學院,從麻省理工學院挖了一堆諾貝爾獎獲得人,他們帶來了新觀念, 那就是永遠追求科學領域的最高峰。

麻省理工學院在科技上,更實際,而加州理工學院,更加理論化, 它非常專,你受到的訓練,也是最嚴格的, 這裡女學生很少。

問:謝謝你用流利的中文接受我的採訪。

李飛飛:生活上的用語都是中文,但是,專業用語,可絕對要英文了。

陳屹視線

留美旅居30餘年【陳屹視線】1999 年伊始於《北京青年報》《北京青年週刊》10 年專欄,已出版七本暢銷書,訪談數百人系列。

如何突破標籤,探索更廣闊的自己?

閱讀改變觀念

觀念改變人生

博雅讀書會

讀書/進步/歡喜

人生半途

每一天都是起點

一年共讀52本書

共赴52段心靈奇旅

每天8分鐘 每週5天

一週1本書

不只書裡的精華

碰撞書外的人生與智慧

讀書周限時7天特惠

(4.23~4.30)

原價365

限時特價 ¥199

會員更專享 ¥99

掃碼立即加入

點亮“在看”,及時收到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