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我是鳳凰男,娶了局長的乾女兒,十年後,還是爆雷了!
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匿名,男
01
我是一名男讀者。
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無計可施,我真的不好意思採用這樣的方式求助。
但既然來了,就決定徹底打開天窗,好好扒一扒自己。
希望你們看在我有錯在先,但徹底坦誠的份上,能夠幫幫我。
02
我今年45歲,是一名環保水利工程師,也是一個苦孩子。
我是在高二那年,開始發奮讀書的。
記得當時是在大連金州的農村,秋收時節,父母不肯讓我去學校上學,叫我在家裡幫忙收玉米。
大多數東北人都懂的,農活裡最累最招人煩的活,莫過於扒苞米。
“迎着星,送着日,滿手都是倒槍刺!地頭望,淚兩行,腰痠背痛恨壟長。”
“拿起鐮刀手磨泡!天天晚上睡不着覺!”
這些關於扒苞米的神曲,從小到大,我耳熟能詳。
這一年也不例外。
白天扒,晚上把扒回的玉米人工揹回來上玉米倉。
記得那天天都黑了,最後一趟往家裡背玉米時,我體力不支,腳下一絆摔了個大馬趴。
剛剛割過的玉米茬刀一樣紮在鼻翼處,鮮血直流,疼到眩暈。
然而等待我的,不是父母的安慰,而是謾罵:“啥也不是,乾點活就受傷”“像你這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物,以後就得要飯吃。”
那一刻,我在絕望之中,萌生了一個念頭:我得讀書,我得離開這個家。不然我就得累死,或者被父母侮辱至死。
03
關於我後來是如何拼命學習的,此處省略十萬字。
我不是天資聰穎的人,唯一可依靠的就是勤能補拙。
最終,我考進南方一所水利院校。
畢業時,被分配到某省會城市的水利廳。
雖說吃上了公糧,但剛畢業那會兒,工資實在太低了,勉強維持一個人的吃住行,多出的一點剩餘,還要被父母以各種名目要走。
沒背景,沒人脈的我,只能繼續靠勤奮立足。
別人不願出的差,我出,別人不願接的活,我幹。
窮人家的孩子,有的就是不惜力。
04
而這時,我遇到人生中第一個貴人,我的局長。
他把他大學同學的閨女,也是他的乾女兒鄒慧介紹給了我。
說實話,我當時沒有信心去相親的,覺得自己根本不具備成家的條件。
但礙於局長面子,還是跟鄒慧見了面。
那天我們約在公園裡。
誰知,上午天氣還好好的,下午就飄起了雪花。
鄒慧比我提前到了一會兒,我趕到時,一邊道歉,一邊自我介紹。
鄒慧大方地也做了自我介紹,然後,我們握了握手。
這時,她看到我肩上的薄雪,非常自然地幫我拍了拍。
那一刻,我整個人都融化了。
從小到大,沒人關心我的冷暖。
那一刻,我在心裡認定:這輩子,就是她了。
05
認識鄒慧時,我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
一方面因爲自卑,一方面因爲我自認自己的經歷乏善可陳,不值得被傾聽。
但那天,我跟她說了許多。
多到連我自己都吃驚,誠實到相當於自我扒皮。
於是,我在鄒慧那裡落下一個“誠懇、踏實、上進,超級能吃苦”的印象。
爲此,她不顧父母的猶疑,毅然決然嫁給了我這個真正的窮小子。
鄒慧是城市姑娘,父母都是老師。
她自己在高考那年落榜,後來上了中專,學的財會。
在彼此頗爲看中學歷的大環境中,我唯一比鄒慧好的條件,就是那紙本科學歷。
06
婚後的生活有五年是很艱難的。
我們首付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首付的錢,一半來自我倆的積蓄,一半是朋友、局長借給我的。
那時候,我真是做夢都想賺錢。
但能想到的途徑就是多加班,多出差,以及各種寫論文,爭取破格提職稱漲工資。
而鄒慧呢,特別會精打細算,一棵花菜、一根胡蘿蔔,她可以搞出十種做法,家裡的煤氣水電,她也可以控制到最低消費水平。
而且她心靈手巧,居然自己研發了各種手串的編法,靠着這門手藝賺了許多外快。
當年評職稱發論文是需要付版面費的。
我的那些版面費全是靠着鄒慧給人家編織各種手串編來的。
07
當年最爲雪上加霜的是,我們揹着債務和房貸,日子過得超級緊張。
我父母一點也不體諒,各種拖後腿,以至於婚後,我單方面跟父母斷了聯繫。
結婚第二年,鄒慧意外懷孕。
說實話,我們都想要孩子,但又都覺得養不起。
最終,還是岳父母承諾:“孩子生下來,生活費我們來負責。”
最難過的時候,孩子馬上要出生了,我們連生孩子的錢都沒有。
爲了爭取順產省錢,懷孕的最後一個月,是孩子長肉的時間段,鄒慧一邊控制飲食,一邊每天堅持走路上下班。
好在,最終真的順產,替我們省下一大筆錢。
而且,醫保報銷後,居然還有剩餘。
這對於當年的我們來說,簡直是莫大的驚喜。
08
婚後的生活,我們一直在爲生計奮鬥,各有各的辛苦與忙碌。
日子是在兒子上小學六年級時,開始漸漸好轉的。
隨着工作年限的增加,我在圈內漸漸有了一些名氣,接私活的機會越來越多。
後來,被一家大型民企挖去,一路從工程師做到分管業務的副總。
那是我蒸蒸日上的幾年,還清了債務,換了房,買了車。
而且特別提氣的是,兒子爭氣,漸漸顯露出學霸體質……
命運終於向我這個苦孩子展示出溫存的一面。
09
可是,我的那些劣根在經濟好轉後,開始暴露無遺。
我開始不知覺地嫌棄鄒慧。
經濟好轉後,她精打細算的習慣在我看來,就是固步自封,上不了檯面。
我受不了她吃飯時,還在說肉蛋奶的價格,像我們吃不起一樣。
受不了她還在給別人編手串,看着別人爲了十幾二十塊的手工費跟她討價還價。
受不了花重金給她買的包、鞋子,就那麼呆在櫃子裡吃灰。
受不了她跟父母懷舊,總是說起過去的那些日子,在我看來,一個總往回看的人,有什麼出息……
10
總之,我看不慣她的地方越來越多,嘴巴也變得越來越毒。
從攻擊她的生活習慣,到衣着,再到爲人處事。
記得有一次,我下班回到家,看到門口放着一疊捆得整整齊齊的紙盒和幾個飲料瓶。
我當時就特別情緒上頭,進了家門就質問鄒慧:“咱家是窮掉底了,需要你攢廢品去賣了對嗎?”
鄒慧連忙解釋:“那是我給對門大媽的,她沒在家,等她回來我給她。”
我更火大:“爲了結交一個大媽,你幫人攢廢品,大媽是能給你升職,還是能給你加薪?你有這心思,能不能想着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品位,多幫我搞搞太太社交,不要老是做扶不上牆的爛泥好不好?”
鄒慧有些生氣:“咱倆工作忙,顧不上接兒子時,大媽沒少收留咱兒子。大媽哪次回鄉下,不大老遠地給咱帶背地瓜土豆。咱送人家貴重的東西,人家每次都好爲難,想方設法還上咱。大媽老了就喜歡撿廢品去賣,所以,我就舉手之勞幫她攢點紙盒飲料盒,礙到你什麼了?不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難聽嗎?”
她生氣,我比她更生氣:“她老了,愛好撿廢品,你就配合她。你看她天天往家門口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但不生氣,還變相支持她。這就相當於人家都跑到你家門口拉屎了,你還給人遞衛生紙。”“其實你就適合跟這種心窮的人做鄰居,跟底層人民打交道,讓你特別有優越感。”“我警告你,下次再幫她攢廢品,你就從家裡滾出去。”
這句話一出口,我也知道自己說重了。
可是,既然說了,我是不可能道歉的。
好在這時,兒子回來了。
看到兒子,鄒慧立馬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做飯,和兒子聊天,打掃房間。
看着她那副忍氣吞聲的樣子,我心裡對她充滿蔑視:都被我說“滾出家門”了,也沒骨氣說一句“離婚”的女人,真沒骨氣。
11
於是,這樣的發飆事件,越來越多。
鄒慧做的飯、給我買衣服,甚至包括她跟兒子聊天,也能引來我的冷嘲熱諷。
而最令我抓狂的是,她居然揹着我,一直跟我爸媽聯繫。
這些年,她一直在給我爸媽錢,還帶着兒子去鄉下看望過他們。
被我發現是有一次,她天天做飯時會多做一些,然後裝保溫盒。
我問她,她說單位食堂不好吃,給自己帶的飯。
但我從她的表情上看,覺得她撒謊了。
然後,默默地跟蹤了一下,這才發現,其實是我媽腰間盤突出手術入院,她出錢出人地照顧……
那一刻,我沒有感激,只有被她背叛的憤怒。
12
那一次,我們在家裡大吵了一架。
我用一貫勿庸置疑的口吻數落她:“你難道不知道他們傷我有多深?不知道他們根本不配爲人父母嗎?每次一想到他們,我都覺得後背發涼。你呢,揹着我去他們面前表演孝順,以德報怨,顯你聖母偉大。你知不知道,看着你以一家人的樣子對他們,比給我戴綠帽子還讓我難受!你TM跟我過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傷口長在哪兒,你就是個腦殘、廢物。”
我越罵越難聽,越罵越憤怒。
那一刻,我對父母所有的怨恨火山般噴發,一股腦地發作到鄒慧身上。
當初爸媽是怎麼用最惡毒無忌的語言罵我的,那天我就怎麼罵了她,罵她上不了檯面,罵她無能窩囊廢,罵她這輩子都活不出人樣……
她默默地等我發完飆之後,平靜地看着我:“現在的你,有錢了,也有所謂的地位了,但,你骨子裡的無知野蠻,和你曾經最看不起,最仇恨的父母,有什麼區別。王偉,你沒救了,帶着你的全能自戀,自己過吧,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給你在我這兒撒野,找自尊,刷優越感的機會了。”
13
我以爲,這不過是她的氣話。
我以爲,以她的能力,離開我,怎麼活?
但,自從說完“你自己過吧”之後,鄒慧先是同我分居,出去租了房子。
然後就起草了離婚協議。
這一年,兒子高三。
我以爲她就是做做樣子而已。
但,她兩次約我去民政局,我都爽約之後,她居然去法院起訴離婚了。
這一次,我不離,也得離了。
家裡的財產一分爲二,這沒啥可爭執的。
她不要房子,讓我折價給她。
我當時問她:“那你去哪兒住?”
她說:“去哪兒住都比住那個大房子強,裡面全是你的怨氣。”
我倆最大的爭執是兒子的撫養權。
最終不得不徵求兒子的意見,兒子想都沒想:“我跟我媽。”
這讓我特別生氣,要知道,爲了給他好的成長環境,我真的是拼了老命。
但他說:“我小的時候,你忙着賺錢,我稍稍大一點,你有錢了,依然忙,回到家就是挑我媽的不是。我成績好,你說我是隨了你的基因。我哪兒表現得不好,你就說像我媽,指責她教育不出來好孩子,什麼難聽說什麼,我媽爲了我忍你很久了,其實,我也忍你很久了。”
那時候,我覺得我拼搏多年,結果養了一窩白眼狼。
“離,老子離開你們,從此就爲自己活着。”
14
離婚後,諸事不順。
各種胡吃海塞下,胃壞了。
凌晨外賣也接單,但解酒的蜂蜜水叫不到,“能不能少喝點”的叮囑也下不了單。
有朋友開始給介紹對象,見面,或委婉地打聽多大的房子,對這個年紀還沒有別墅一臉的不屑;或問對接什麼樣的項目,可不可以安排親戚就業,能不能接受太太全職,有沒有出國定居的意向……
沒有人關心你從哪裡來,有過什麼樣的經歷,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這不重要。
你剛開口聊一點過去,人家就丟過來一句:“老年人才懷舊,人呢,得活在當下!”
兒子考上了985,我興奮地請他吃飯,給他包了一個超大的紅包。
結果,孩子給退了回來:“拿人的手短,我成年啦,我媽說,成年人最大的自律就是自己養活自己,我明天就開始去做家教了。”
我憤怒:“我的兒子竟然要靠做家教來賺學費?!”
兒子的表情跟他媽一模一樣的淡定:“嗯,你的兒子更應該早點獨立,因爲我親眼見你有錢之後,在我媽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
我腆着臉說:“等我老了,你管我嗎?”
他也很直接地回答:“該管得管,不管法律要管了。但對你和對我媽肯定是有區別的。就比如說,你病了,我可能在網上給你買藥送過去或請護工,因爲義務。但我媽病了,我必須在她眼前端水喂藥,因爲關心。”
兒子的話很扎心,卻都是實話。
15
離婚半年後,我暗戳戳地用小號,以要買手串的名義,加了鄒慧的微信。
在她朋友圈裡,我看到一個陌生但舒展的鄒慧。
練瑜伽、拍閨蜜照、創新繩編,曬她和兒子聊天的搞笑截屏,還有一菜一湯一茶一書的素簡日常。
她說:自由和快樂,應該永遠置頂。
她說:穿自己喜歡的衣服,和不累的人相處。
她還說:生活最好的樣子,是懂得渡生活的難,也懂得謝時光的暖。
那個被我各種貶低踩踏的女人,離開我之後,像鳥兒衝出牢籠,過着讓我豔羨的生活。
有些人,直到失去了,你才明白,你不止是失去了一個人,是失去了一種你最想要的那種生活。
你以失去她爲代價,認清了你自己。
那種悔意,和破產沒有區別。
16
我試着挽回鄒慧。
當面道歉,發小作文,以及各種獻殷勤。
她不惡語相向,但也始終堅決:“好不容易脫離苦海,你就別再拉我進火坑了。”
我試圖讓兒子幫我曲線救國,但孩子非常明確地表示:“我尊重我媽的意願。”
尋求岳父母的幫助,岳父母委婉客氣:“我們當年就做不了女兒的主,現在她的孩子都上大學了,我們更加做不了她的主啦。”
於是我又去求曾經和我關係極好的小表舅子,電話一接通,不等我把求助的話說完,對方就是一頓瘋狂輸出:“沒有我姐,我TM認識你是誰。”
至於鄒慧的閨蜜更是不給面子:“都什麼年代了,在江湖上混的人誰不知道,虧妻的人早晚人財兩空,錯過了這麼好的她,你就等着晚景淒涼吧。你永遠不會懂,人到中年離開你這種男人,對女人來說簡直就是人生新四喜。”
這嘴茬子,跟當年的我簡直有一拼。
但,說得沒錯,用不着晚年,我如今已經感覺到了淒涼。
那種雖然有點糟錢,卻換不來任何真情真心,連口熱滾滾的養胃小米粥都喝不到的悲催。
更別說那一肚子的心事,有個善於傾聽,不做任何評判,永遠挺你的耳朵。
真的,自離婚後,我幾乎沒睡過幾個好覺,一個人躺在牀上,兩眼瞪着天花板,自己都能感覺到內心窮得丁當響的那種空曠。
17
前幾天,出差新疆。
去時好好的,誰知道,居然遇到了暴雪。
雪下得那叫一個狂野,同行的人紛紛接到電話,被關心關懷。
唯有我,好不容易接到兩個電話,全是騷擾的。
那滋味,人還活着,好像已經體會到“已經在一些人心裡死了”的寡淡淒涼。
於是,觸景生情地想起當年和鄒慧初見的情景,雪落在我肩上,她極自然地替我拂去。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關於溫暖溫情的初體驗。
但,我把那個良人佳配弄丟了。
所以,懇請小念和讀者們幫幫我,我該怎麼辦?
鄒慧也是小念的忠實粉絲,她曾經轉發給我很多文章,但我當時內容都沒看,就直接對她炮轟。
而這一次,我誠心誠意地讀了小念公號的文章,在別人的故事裡,看到了自己性格的殘疾,也汲取了很多爲人、爲夫之道。
我也真的是誠心誠意地想挽回鄒慧,沒有她,我啥也不是,一無所有。
大家罵我啥,我都認,替鄒慧解解恨、出出氣,我也是高興的。
我就想知道,像我媳婦這款徹底對我死心的女人,到底該怎麼挽回?
我也希望鄒慧看到我的實名懺悔後,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們一個機會。
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