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首相的難易度？岸田文雄襲擊案：警備計畫的難題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4月15日於和歌山市的漁港遭遇襲擊，投擲爆裂物的犯人木村隆二當場被壓制逮捕（左），即時撤離的岸田平安無事（右）。 圖／Twitter現場目擊者照片、路透社
【2023. 4.17 日本】
狙擊首相的難易度？岸田文雄襲擊案：警備計劃的難題
「一年內發生兩次襲擊政治要人的事件...日本警備該怎麼辦？」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上週末4月15日，於和歌山市的漁港遭遇襲擊，投擲爆裂物的犯人木村隆二當場被壓制逮捕，即時撤離的岸田平安無事，並在下午繼續公開街頭演說行程。被捕的現行犯木村現年24歲，由於至今仍保持緘默，犯案動機警方仍在調查中；現已在其兵庫縣的住處中找到鋼瓶、粉末以及疑似製作爆裂物的工具，但關於木村的身份背景、是否特意針對岸田文雄等疑問，尚待警方釐清。
由於日本統一地方選舉即將在23日迎來後半場的選戰投票，岸田與自民黨人卯足力量宣傳造勢，岸田在案發之後考量到「民主選舉不該受到暴力威脅」，仍決定繼續公開演說行程。然而民主主義和選舉是一回事，這一次的襲擊事件同樣引發了日本警備問題的質疑——從去年前首相安倍槍擊身亡以來，已經做各種安全強化的警護工作，是否仍有漏洞和不足？在「政治活動」與「警備安全」的天秤之間該如何平衡？看在警護工作專家的眼裡，從安倍到岸田的襲擊事件，突顯了孤狼行動的難以防範、人力與經驗不足的困境。
岸田文雄被撤離當下。 圖／路透社
圖爲事發現場。 圖／美聯社
▌雑賀崎漁港：襲擊事件始末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4月15日星期六的11點過後左右，抵達位於和歌山市的雑賀崎漁港，在漁港有一場生魚片試吃的產業宣傳活動。岸田此行不只是來替漁業推銷，同時也是要替即將到來的統一地方選舉投票造勢，在和歌山1區的衆議員補選中，正有一位自民黨的門博文參選，岸田文雄來到和歌山也是要替門博文站臺造勢。
原訂在試吃結束後的中午時段進行演講，演講的位置就在試吃會場不遠的港邊，大約中午11點 20分左右，岸田的試吃活動結束、正在現場合影，此時會場附近已經涌入不少民衆等待接下來的演說；11點25分時已可見到岸田文雄背後方已有羣衆聚集觀望，人數大約有200人。
約莫在11點27分時——羣衆之間有一個人朝岸田的方向投擲瓶狀物體，掉落後發出聲響，岸田隨即查看自己的身後和腳邊，此時岸田身邊的隨扈察覺有異，立刻掩護岸田離開；而在羣衆之間馬上就發現投擲爆裂物的男性，現場一位漁民上前抓住嫌疑人，在一陣混亂中前方的民衆往後逃離、投擲者則當場被漁民和警察壓制在地。不到1分鐘後，原先岸田文雄站立處冒出白煙，隨後爆發一聲巨響。
爆炸後現場無人傷亡，即時撤離的岸田文雄也沒有受傷。警方當場逮捕了嫌犯，而後確認其身份是現年24歲、來自兵庫縣的木村隆二，投擲的物品疑似是金屬製的管狀炸彈，在投出時距離岸田文雄的位置大約只有10公尺。
圖／歐新社
▌襲擊現行犯：木村隆二（24）
被捕的木村隆二現年24歲，儘管在現場並未強烈反抗，但逮捕之後面對警方的所有訊問都保持緘默，只表明「等律師來再說」。根據警方的初步調查，木村隆二自幼就住在兵庫縣川西市，與母親、哥哥共三人同住，木村目前無職。
警方在15日、16日前往其住處搜查，找到了鋼瓶、粉末和疑似製作用的工具，警方懷疑有可能是木村自行製作爆裂物的材料；另外案發當天木村的灰白色包包和手提包中，也有一把13公分的水果刀、打火機和手機，案發現場還有一個已經爆炸的鋼瓶（當時投擲出去、疑似爲管狀炸彈的爆裂物）、以及另一個尚未引爆的同類型管狀物體，目前警方正在比對調查當中。
由於去年2022年7月安倍刺殺事件的犯人山上徹也，是在網路上找資料和取得素材後，自制作案用的武器；因此這次的岸田襲擊事件，警方也特別留意木村持有的爆裂物和相關材料，木村的手機、電腦是否存有相關線索，是追查的重點之一。
木村隆二至今沒有透露案情，犯案動機目前仍由警方調查中，儘管日本各家媒體已經循線找到了鄰居、中小學時代同學的回想記憶，但並沒有「特別異常」之處（在日媒《現代Business》的追查中，木村一家本來是還有一位父親與妹妹，一共5人同住的家庭，但因故父親已未同住，妹妹則未有相關資訊交代）；同時包括《NHK》和其他主流媒體在內，報導了木村小學時代作文中寫着「想當糕點師傅或發明家」一類的文字，但這些資訊對目前的案情釐清幾乎沒有幫助。與木村同住的家人，對於媒體的追問僅迴應：
「木村沒有固定工作、一直都關在家裡過活，不曉得爲什麼會發生這起事件。」
現場就被壓制的木村隆二。 圖／法新社
圖爲案發現場的鋼瓶。 圖／歐新社
警方在15日、16日前往其住處搜查，找到了鋼瓶、粉末和疑似製作用的工具，警方懷疑有可能是木村自行製作爆裂物的材料。 圖／歐新社
▌案發後，岸田文雄爲何決定「要繼續選舉站臺行程」？
襲擊事件後平安撤離的岸田文雄，先取消了原訂中午在漁港邊的演說，在和歌山縣警的保護下轉移地點，確保首相的人身安全。不過就在事件過後約1個小時10分鐘，岸田文雄前往JR和歌山車站前，繼續他的公開演說行程，而在他周邊已明顯有加強警力維安。演說一開始，岸田首先就提到了稍早發生的襲擊事件，岸田接着表示：「我們正在舉行對國家至關重要的選舉，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堅持到最後」，同時間岸田文雄的Twitter上也PO出演說照片，寫着「我會繼續進行街頭演說」，表達不畏懼暴力的態度。
根據和歌山縣警方的說法，岸田撤離之後警方有說明，考量犯人動機未明、尚不清楚是否有其他共犯等疑慮，若要繼續跑公開行程可能會有風險。與此同時，自民黨的幹事長茂木敏充也直接來電、詢問岸田的進一步指示，岸田文雄表示「風險無處不在，把選舉繼續進行是我的責任」，在指示加強行程安全措施後，首相本人與自民黨黨部即對外迴應：將會照預定繼續所有選舉行程。
這也是後來案發當天15日下午，官房長官鬆野博一和自民黨對外一致的口徑：「選舉是民主主義的根本，不應受到暴力威嚇而有所阻害，這是首相的判斷。」在野黨的立憲民主黨、即其他黨派代表也有默契地採取相同立場，各地的街頭演說幾乎都照常進行。
這次的選舉是日本「統一地方選舉」的後半場，投票日在4月23日（上半場已在4月9日完成），是各地方自治政府的知事、市區長、以及市議會和衆議院補選的全國選戰，對於岸田文雄與自民黨而言，在當前物價居高不下等社會經濟問題的影響中，仍是必須把握席次、考驗未來能否長期執政的關鍵戰役。
撤離現場後，岸田文熊持續參與下一個站臺行程。 圖／法新社
▌狙擊首相很容易？日本警備的難題
儘管選舉和民主的象徵意義相當重要，但從2022年7月8日前首相安倍晉三，在奈良市進行街頭演講時遇刺身亡以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發生第二起針對政治要人的襲擊事件，日本的警備問題該如何強化、又有哪些困境，依然是各界討論的難題。
從安倍槍擊案之後，同年8月開始日本警方全面加強警備策略，從當時案發的奈良縣開始，針對現場警戒防護問題，重新修正增補「警護計劃」，最後交由日本警察廳審查後實施。計劃當中包括對於政治人物演說的場地事前調查、現場如何配置警力與防護，而在政治要人來訪、或進行街頭演說等公開行程時，地方政府必須向警察廳提出警護計劃；這一次岸田訪問和歌山市之前，根據警察廳的說法，和歌山縣警已有照例提出警護計劃，但因爲細節並未對外透露，因此不確定具體的計劃內容爲何。
但就算有事前的防護準備，警察廳的幹部向《時事通訊社》表示，要防範刺殺安倍的山上撤也、還有這一次木村隆二這種「孤狼行動」仍有相當難度；不像依循特定信仰教條、或是組織型的恐怖份子，這兩次襲擊案的犯人在案發前，幾乎沒有被發現特別外顯的「異狀」，隱身在大衆之中難以防範。
木村隆二投擲鋼瓶不到1分鐘後，原先岸田文雄站立處冒出白煙，隨後爆發一聲巨響。 圖／路透社
另一個困難點在於政治人物與民衆的距離。日本的政治觀察分析認爲，在疫情以後政治人物的選舉造勢活動，仍希望可以更貼近民衆，藉此重新拉回因爲疫情而疏遠的距離，營造與選民之間的信賴感。像是自民黨內部人士就對《朝日新聞》透露，這種與選民零距離面對面的感情交流，對拉票確實有相當的幫助。
但看在警備人員的眼裡又是另一回事。曾經做過前首相安倍近三隨扈的關根篤志認爲，這次岸田文雄的場地問題之一是現場照明度不足，可能讓有心人士不容易被發現；其二是岸田與民衆之間的距離太近，理想上應該保持在10公尺以上（這次投擲爆裂物的距離約爲10公尺）。
前警視廳特殊部隊（SAT）隊員的伊藤鋼一向《NHK》表示，岸田襲擊事件的當下雖然平安撤走了首相，但在無法確定是否有二度犯行、是否還有共犯等危機狀況下，只有壓制犯人而沒有確實疏散羣衆，是「應對不夠好、欠缺危機感」。不過關根篤和伊藤鋼一兩人都認爲，針對政治要人的警護工作，對於地方縣警而言本來就是欠缺訓練和經驗的工作，加上地方未必有更多人力可以支援，就整體警護工作而言確實相當吃緊。
日本警方有從安倍刺殺事件中學到教訓嗎？日本大學危機管理學系的學者福田充認爲「沒有」——從福田充的安全觀點來看，就算政治人物想貼近選民，也還是應該保持相當的距離，而且應當針對現場與會者的揹包、提袋等進行安檢，但這一次岸田的漁港行程，並沒有任何事前的安檢作業。
眼前的難題不只是針對政治要人的狙擊，似乎因爲距離和防護而變得相對容易；接下來今年5月19日到23日，即將於岸田文雄的故鄉——廣島——舉辦的G7高峰會，屆時G7國家代表都會來到，雖然過去針對此類國際會議的安全層級截然不同，但一年內兩度發生的襲擊案，仍對於日本的警備問題、乃至於社會的孤狼攻擊問題，蒙上一層陰影。
在日本G7峰會舉辦地點巡邏的警察。 圖／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