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藍寶石」

散文

(一)

附近有條小河。

源頭在哪不清楚,經過俺家這裡之後,流進關東最大的河流「荒川」是它最後的歸宿。小河不寬,但很長,養育着沿河無數的植物、動物。所以,不僅兩岸鬱鬱蔥蔥、河裡也熱鬧鬧鬧。

河裡熱鬧,看不見的和一眼就見的魚類衆多。很大、多彩,黑、黃、紅、珍珠色的鯉魚,悠悠地晃在眼前。

因爲魚多,也引來了無數捕魚的「漁夫」,其中鷺鷥、鸕鶿最爲注目。

鷺鷥雪白雪白,佇立不動有耐性,總呈現一副鶴立雞羣的優雅相;而在她身旁竄來跑去的則是一身全黑的鸕鶿。鸕鶿烏黑烏黑,而且賣相有點髒兮兮,就是上海話裡的「小癟三」的模樣。因是捕魚能手而聞名中外。「鸕鶿(或魚鷹)捕魚」,在雲南麗江、桂林陽朔一帶是吸引遊客的好去處,岐阜縣的長良川上,每年五月到十月,在兩三星火的夜晚,每天都是鸕鶿表演的大舞臺。

鷺鷥不動,鸕鶿好動,游到東,竄到西,沒有一刻會停下來。上上下下、前後躍動時,就有鷺鷥接近它,圍着它轉個不停。因爲鸕鶿一動,碧清碧清的河水驟然變得混濁,潛在水裡的小魚、小蝦便忍耐不住不得不浮上水面。

此時的風景是,鸕鶿,鷺鷥,一黑一白,一動一靜。

河水裡,黑白組合得很顯眼,並非事先商量好的。原因在於狩獵的對象差不多:小魚蝦,小昆蟲,甚至青蛙和泥鰍等。從旁觀者的俺來看,鸕鶿最勤快,而鷺鷥最得利。由鸕鶿把河水攪渾,於是在河底的那些小的們只能出來喘氣投降了。烏黑烏黑毫不客氣地先吞下,當然,一下子吞不下那麼多,殘羹剩飯都是靜候在一邊的雪白雪白的外快了。

一白一黑,一動一靜。

客觀上,鸕鶿也許想單幹,單槍匹馬,但在它奮鬥的地方,總會有一隻或幾隻鷺鷥,追蹤、尾隨。沒有鸕鶿,光有鷺鷥時,鷺鷥很難獲利。因爲白晝的陽光下,藏身躲避很難;而有鸕鶿在時,鸕鶿在上方,鷺鷥在下方,一黑一白,配合十分默契。水底裡的小魚小蝦會專注於烏黑的鸕鶿,而疏忽另一個雪白大敵的存在。所以,鸕鶿攪混水後,吃得最多的是鷺鷥。

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花力氣的利潤少,打醬油的運氣好。

(二)

立春了。但與咻咻襲來的寒風告別還爲時過早。

近些年,河裡封凍結冰的風景已經難得看見,或者說幾乎沒有了。即使有,也是似破棉絮那樣稀稀拉拉的一點點。

河邊,青草幾處,枯枝不少,顯得一派寂寞。

那天,走在河邊散步。見有一堆人摒住呼吸圍在一起,聚焦在河面上一根長長的樹枝上。大家手上拿着相機,不時有咔擦咔擦的連動聲。

人羣裡,熟悉的面孔很多,不是愛鳥家,就是攝影愛好者。今天還夾雜着一些新面孔,猜想是偶爾路過的行人吧。

俺也稍帶好奇地湊了過去。

河面長長的樹枝延伸出來的地方,佇立着一隻小鳥。說小,應該類似麻雀,或比麻雀稍微大一圈。但是,可比麻雀漂亮多啦。若說麻雀是普通姑娘,這小鳥就是大美人啦,而且不折不扣。

小鳥叫「翠鳥」,披着深藍色的外衣,深深的、油亮油亮的孔雀藍,遠遠看去就是一塊藍寶石。

走近,隨着視線所見的部分是背部,那也呈深藍色的長長的鳥嘴特別顯眼;而從正面看,正好對着小鳥的腹部,卻是橙黃色的,好像由一塊橘子皮包着。

雖說大家都看着她,還屁顛屁顛地忙着拍她。她呢,大大方方地很不在乎,站在枯枝上,有時也在高出河水的小岩石上一動不動。一本正經地盯着水面,並不會因人多而慌慌張張飛走。也許她巧妙地把人羣、水泥建築等當作自己的護身符吧,那樣就可以躲避烏鴉之類的偷襲了。

所以,翠鳥「合羣」,在雪白雪白、烏黑烏黑那裡總能找到她的身影。她吃的也是小魚小蝦之類。一旦這些小的們成爲她的焦點,她就會捨身忘我一下子從枯枝上竄入水中。 然後,銜着活生生、依然在嘴裡翻動的魚蝦,迅疾飛出水面,不亞於《水滸傳》裡「浪裡白條」的水性。

再說,別看她身體小,可脾氣不小。不只魚蝦是她的口中食,連小青蛙、小泥鰍都不在話下。

她吃小泥鰍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讓俺驚呆。

泥鰍,俺小時候也抓來玩過。要抓住它,沒有一點功夫是不行的,手捏得越緊,它就越滑也就逃得越快,難!翠鳥真有本事。見她衝進水裡,一下子就挾住泥鰍身體的中間部分,把它叼上水來。此時,泥鰍當然也不肯罷休,不停晃動要掙脫,翠鳥就挾住它往岩石上狠摔、猛擊,直到泥鰍不能動彈爲止,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吞下去。

出沒在小河邊的翠鳥,數量有限,但整天都在捕食。飛着的時候很少,停在岩石上、枯枝上環視四周居多。所以,來往的行人看見這寶石般美麗鮮豔的小鳥,總會止步觀察欣賞一番,更多人會拍下她的身影。

翠鳥也不躲避,也許她也喜歡與人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