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婧 李國慶 | 四庫外書提要簡述
按：本文發表於《四庫學》（第三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第102—107頁，微信版已略去註釋、參考文獻等信息，正式版本請以原文爲準。
四庫外書提要簡述
郝婧 李國慶
摘 要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以下簡稱《四庫總目》）作爲《四庫全書》的衍生品，有其重要的文獻參考價值。《四庫總目》出現之後，對後世影響極大，很多人將《四庫總目》中的提要內容附刻於所刊新書中，又成另一種提要。本文將這類散見於不同古籍中的提要命名爲“外書提要”，對其進行簡單整理並與原提要內容相校勘，得出一些簡單見解。
關鍵詞：外書提要；《四庫總目》；簡述
我們知道，四庫提要，若按其出現的時間先後順序，可以劃分爲如下幾種：一是由四庫館臣最初分頭撰寫的“原撰提要”，如《四庫提要分纂稿》、《翁方綱纂四庫提要稿》及《〈四庫全書〉提要稿輯存》等；二是在《四庫全書》每卷前都載有的“卷前提要”（又稱作“庫書提要”“閣書提要”），即四庫七閣每閣書前提要，這部分提要是經過刪改和潤色的內容，行文更加趨近於最終的定稿，但每一篇與定稿都不盡相同；三是《四庫全書總目》（以下簡稱《四庫總目》）提要，這部分提要單獨成書，著錄信息詳細，品評一書學術價值及異同優劣。還有一種，就是本文言及的“四庫全書外書提要”。
所謂外書提要，大體包含兩類。第一類指在《四庫全書》成書後，後世對四庫叢書中的古籍再次刻板印刷時，將四庫提要附刻於書內而成的一種提要內容，即徵引提要，這類提要雖然散見於不同古籍之中，卻都是依據《四庫總目》而成。第二類指輯錄《四庫總目》中的大量提要內容，單獨成書或成於書中個別篇章的部分古籍，這一情況大多見於方誌之藝文志中，如：由阮元編訂的成書於道光二年（1822）的《廣東通志·藝文志》中，即引用《四庫總目》中的內容而單成一章。另有部分後世目錄書，如錢塘丁氏《八千卷樓書目》，對《四庫總目》已有著錄的部分提要文獻也採取了照錄的形式。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外書提要僅指後人刊刻古籍中全篇引用的提要，文中轉引《四庫總目》提要的內容而另做成的提要不在此範圍之內。
《四庫總目》在成書時依編寫順序，包含有原撰提要（包括分撰提要和彙總提要）、庫書提要（即卷前提要）、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它們之間在文章撰寫上有所差別，存目也有異，再加上《四庫總目》頒行後因抄錄和保存狀況而產生的三種版本，即現今所稱殿本、浙本和粵本。另外，在編修《四庫全書》之餘，館臣們還編成了《四部備要》等，另外有鮑廷博知不足齋刊刻過的《欽定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二十卷，乾隆五十八年桐城胡虔編刻的《欽定四庫全書附存目錄》十卷，等等。由此可見，所謂“總目提要”所包含的版本和提要外延範圍本就很大，這裡所取的外書提要來源主要爲《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另有部分外書提要引於其他版本或目錄書中的，這裡僅收取在撰寫《四庫總目》時的館臣所編定的提要版本。
就格式來講，不同刻書人依據自己的選擇更改或選擇性地在書中刻印外書提要，其刻印格式也有很大不同。外書提要大體有三種格式。
第一種在書前另起一頁，大標題寫“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第二行題書名。
第二種會另起一頁，在卷首卷端寫出書籍題名，第二欄寫“提要”二字。
第三種情況較爲特殊，即不寫出提要和書名，而是將其附在序言或目錄之後，這樣做的原因待考。
從提要的位置上看，大部分單行本會將提要放於書前的題名頁之後，也有一少部分會將提要附於目錄之後，叢書的外書提要大多會附於每種子目之後。
對於外書提要的整理，現在共收集到附有外書提要的單行刻印本書籍提要63篇，這些提要主要來自天津博物館、廣州省立中山圖書館、東莞市圖書館藏書。
叢書中附有外書提要共413篇，主要摘自臺北藝文印書館出版的《百部叢書集成》。該叢書在影印時，若原書在刻板時已附提要，則照印；若沒有，則在書後附上《總目提要》或《阮元四庫未收書提要》，這裡摘錄的四百餘篇提要僅是原書在刻印時自帶的提要，其中，原版引用阮元四庫未收書提要內容的2篇。
在內容方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作爲國家刊印的標準書目，受到後世絕大多數讀書人的追捧，他們往往非常信奉提要中的內容，但這仍不妨礙一些書商根據種種原因對提要內容進行一定程度上的竄改，在將四庫外書提要與四庫全書中總目提要中的提要進行比對後不難發現，有零星幾篇外書提要對《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的內容進行了刪改。這些改動有着自己的原因，裡面的原因值得深究，這也爲我們考察出版者編印著作動機提供了依據。
研究外書提要的價值與意義如下。
其一，外書提要作爲四庫提要家族的一員，對它的研究可以爲四庫學研究增加新內容。近年來，隨着“四庫學”研究的深入，《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的價值逐漸被學界大多數人所認可，而作爲《四庫總目》的延伸和發展，對外書提要的研究無疑會給《四庫總目》的研究注入新的血液，是對四庫總目的補充和發展。
其二，外書提要中記載了很多書籍的版本遞嬗源流信息，《四庫總目》成書於乾隆年間，於此之後的有些相同一部古籍在流傳過程中經過翻刊重印，又形成了一些新的版本。通過比對發現，在外書提要中有一部分新版本古籍所附載的提要，在總目提要的基礎上進行了修改，或添加了內容，這也可以看作後世學者爲《四庫總目》做的補正。通過研究外書提要可以幫助我們釐清四庫本與非四庫本古籍之傳承關係，從而爲我們的版本鑑定工作提供依據。所以可以說，研究四庫外書提要，對於研究乾隆年之後的古籍刻印流變有着很重要的意義。
其三，瞭解學術發展動向。通過研究和對比庫外提要的翻刻數量、內容差別、刻印方式等信息，還可以瞭解《四庫總目》在不同時代對於清代古籍的發展影響。也可以通過不同時代古籍中引用提要的情況，探求這一時期學術發展的大體情況和脈絡，或者根據一時一地對四庫提要的引用來了解《總目提要》對民間刻書的影響範圍和影響強度，對於研究不同學科的發展史有着較爲重要的意義。
其四，通過對外書提要的研究，還可以更好地歸納、整理和了解出於各種原因後來未能收入《四庫總目》中的存目書、禁燬書和未收書。
筆者初步對手中已掌握的外書提要與原提要文章進行比勘後，有如下幾點發現，羅列如下。
（1）部分四庫提要，僅見載於外書提要中，而《四庫總目》中卻不見著錄。例如，王銍《王公四六話》、彭乘《續墨客揮犀》、張耒《柯山集》、陳樽《負暄野錄》、蘇軾《蘇氏易傳》、朱熹《詩序辨說》、屠本畯《閩中海錯流》、焦延壽《焦氏易林》、陳師文《增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邵伯溫《河南邵氏聞見前錄》、邵博《河南邵氏聞見後錄》等。
究其原因，筆者作如下推測：這些提要條目，原載《四庫總目》初稿中，或被後世所刪；或因不同原因遺失；或因《四庫總目》版本不同而未收錄；或轉引自他書；或更改另行題名以致不易查閱；等等。具體原因需研究具體提要內容，查閱相關資料後提出結論。
（2）部分外書提要所錄題名與《四庫總目》提要收錄不一，這裡又分爲兩種情況。即收書範圍不同，現今所存大量古籍總目中收錄某人全集，外書提要只引用該集中某幾種書，卻冠以全集之名，而借用《四庫總目》全集的提要附於前。查考《四庫進呈存目》可知，最早四庫全書徵書一萬餘種，還有一部分古籍在經館臣潤色時刪去了別集、續集等內容，使《總目提要》中的實際內容與原撰提要相比有了精簡，如以《小字錄》爲例，“與陳思《小字錄》一卷同時列入這篇提要的還有沈宏正《小字補錄》六卷（提要稱補錄，不確），……而今天我們所見到的《總目》則僅有見於子部類書類的陳思《小字錄》一卷，《小字補錄》並未收入《四庫全書》，亦不見於存目。”這裡暫且不論這樣刪改的目的爲何，但這部分提要已不見於《總目提要》中，在現存的一些非《四庫全書》所載提要中卻有所保存。例如，洪皓所撰《松漠紀聞》，總目著錄有《松漠紀聞·續》；陸廣微著《吳地記》，總目著錄有《吳地記·後集》；王明清著外書提要《揮麈錄》，總目著錄有《揮麈前錄·後錄·第三錄·餘話》等，有《四庫總目》所收多於外書提要，也有外書提要收集範圍多於《四庫總目》，這也與筆者自身收集外書提要的全面性相關，此處不一一列舉。
另外，在外書提要中有部分因爲脫衍訛字原因而產生不同，如：范成大所撰《石湖梅譜》，總目著爲《石湖文集》；王曾所撰《王文正公筆錄》，總目著爲《王文正筆錄》；崔令欽所撰《教坊錄》，總目著爲《教坊記》；姚燧所撰《牧庵集》，總目著爲《牧庵文集》；蘇軾、沈括合撰《蘇沈內翰良方》，總目著爲《蘇沈良方》，這一情況產生得較爲普遍，可以歸因於古人刻書時的不嚴謹，一部書往往有多個題名，因此不能算作外書提要的特色。
（3）《四庫總目》中很多典籍未著錄作者，外書提要通過一些途徑查考記錄了作者名，可補《四庫總目》之缺漏，如：《端溪硯譜》總目著錄作者不詳，外書提要著錄“葉”；《三朝野史》總目提要有兩個版本，均著錄作者不詳，外書提要著爲元代吳萊；《東園友聞》總目提要著錄作者不詳，外書提要著錄作者爲明代孫道易；《拊掌錄》總目提要著錄作者不詳，外書提要著錄作者爲北魏元懷；《古文苑》總目提要著錄作者不詳，外書提要著錄作者爲明代章樵。
（4）作者數量不同，如：《吳越備史》總目提要著錄爲林禹，外書提要著錄爲林禹和範垌；《通鑑問疑》總目提要著爲劉恕和劉義仲，外書提要著爲劉義仲；《蒙求集註》總目提要著爲唐李瀚和宋代徐子光，外書提要僅著李瀚；《大唐西域記》總目提要著釋玄奘譯，釋辯機撰，外書提要僅著玄奘；《李虛命中書》總目提要著李虛中，外書提要著鬼谷子撰，李虛中注；《景定嚴州續志》總目提要著錄爲宋代方仁榮和鄭瑤，外書提要僅著錄鄭瑤。由此，兩部提要中的作者可以互相增補，爲《四庫總目》的完善提出可能。
（5）作者題名不同，即爲《四庫總目》與外書提要一書名下所著錄作者不同。如：《周髀算經》總目著錄爲趙嬰，外書提要著爲趙爽。或記載的本爲同一人的著作，所著爲同一人名和字，例如，《子夏易傳》總目著錄爲卜子夏，外書提要爲卜商；《藏海詩話》總目提要著爲吳可，外書提要著爲吳可有；《潁川語小》總目提要著錄爲陳昉，外書提要著錄爲陳叔方。或因爲某些字的通假用法而導致著者不同，另有因後代避諱而作者題名有異。如：《真誥》總目著爲陶弘景，外書提要著爲陶宏景；《大金集禮》總目提要著錄爲張暐，外書提要著錄爲張瑋。或全然不同，如：《青溪寇軌》總目提要著錄作者爲宋代方勺，外書提要著錄作者爲北魏元懷；《明宮史》總目提要著爲呂毖，外書提要著爲劉若愚；《河防通議》總目提要著錄爲贍思，外書提要著錄爲沙克什。
（6）另有一些情況，諸如同一作者和題名之下所著錄年代不同，疑爲訛誤。還有兩項以上著錄不同的提要，例如，外書提要中楊瑄所著《復辟記》，總目錄爲楊暄《復辟錄》；外書提要著撰者不詳的《欽定重刻淳化閣帖》，總目錄作者爲于敏中，《欽定重修淳化閣帖釋文》，王際華等校，但此兩種情況都不常見，此處就不一一贅述。
（7）就內容來講，外書提要根據所引用的《總目提要》版本不同而有差異，同時根據刻印者自身情況的不同，在引用這些提要內容時也採取了不同的態度，有些原封不動的抄錄，有些則根據自己的不同目的對《總目提要》中的內容進行刪改，甚至僞作。筆者通過初步比勘發現在所收集的單行本外書提要中，有兩篇提要，僅引用《四庫總目》中部分語句，另行成文，之後冠以《四庫總目》之名；另有大量集部提要刪去作者行款或以更加精煉的語句概括《四庫總目》的內容。
總之，筆者認爲，對外書提要進行研究，是“四庫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研究，我們可以深入瞭解和系統考察《總目提要》在印行之後，對四部典籍的翻刻印行情況，以及對學術發展所產生的一些影響
作者簡介
郝婧，河北大學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碩士研究生；
李國慶，天津圖書館研究館員。
主編：陳曉華
常務副主編：王玉敏
副主編：魏新
編輯部編輯：董曉月 馮鑫 管衆 姜雨行 孔碩 劉兆軒 聶毅 蒲雅麗 孫惟軒 王晴 伍萍萍 姚豔芳
本期責編：聶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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