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談和」與「和談」(林保淳)

於美人一席「委屈的和平也是和平」的話語,在網路上引起討論的風潮。(資料照,郭吉銓攝)

於美人一席「委屈的和平也是和平」的話語,在網路上引起討論的風潮,甚至連不相干的日本人都參加了討論,多數人都持反對的意見,且列舉許多歷史事蹟,強調「委屈的和平」,事實上不但充滿了屈辱,而且也未必能獲得真正的和平。

的確,從歷史上看,當戰爭爆發的時候,才倡言「和平」,由於雙方極可能有軍事力量的龐大落差,當然註定是強者做主,而弱者就難免會受到不小的委屈,所謂的「城下之盟」,通常都訂有許多不平等的條款,清朝時期中國與外國所簽訂的許多「不平等條約」,豈非都是在極度的屈辱下達成的「和平」?然而,這樣的「和平」,不僅僅讓清朝灰頭土臉,完全喪失了國格與尊嚴,其後遺症的慘烈,更是難以估量的。

「和平」是全世界各個國家都願意追求的圓滿結局,但除非萬不得已,是沒有人會願意接受「委屈的和平」的,此所以於美人的論點,會遭致各方強力批駁的原因。「戰爭」與「和平」,是絕對對立的,而從「戰爭」帶動的「和平」,也絕對不會有真正的和平。因此,真正的和平,也絕對不能與「戰爭」有若何的勾連。換句話說,只要有了戰爭,和平就不可能真正達成。

因戰爭而帶動的和平,可稱爲「談和」。戰爭無論是勝是負,都註定將是玉石皆焚、兩敗俱傷的,國家財政空虛、社會秩序解體、屋宇殘破、社區丘墟,戰士犧牲、百姓流離,這種可怕的景象,即使是未曾經歷過實際戰爭的人,都可從大量的小說、戲曲、影視作品中觀察得到。在體認到戰爭帶來的可怕傷害後,爲了減少或停止人命、財產無盡無止的損傷,就勢必「談和」,因爲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傷害。

戰爭既是如此的可怕,則爲了避免戰爭起見,在戰事未發之前,將種種的嫌隙、誤解、糾紛,以和平爲追求的目標,展開一系列的溝通與談判,務求降低敵意、避免一觸即發的戰爭危機,此之謂「和談」。「和談」是爲了追求雙方能共享和平的利益,以文代武、以協商取代爭戰,在談判桌上,先行溝通,訂定協義,然後共同遵守。

「談和」往往有以強凌弱的可能,尤其是實力強大而獲勝的一方,難免會藉機要脅,提出種種嚴苛的條件,而弱勢的一方就難免屈從而受辱。但「和談」就可以在有尊嚴的情況下,各自提出有利於自身的條件,與對方展開協商,各退一步,以謀求和平的大局。

「談和」往往以龐大的軍事力量爲底氣,誰的武力強,誰就可以最大聲;但「和談」所仰賴的是外交力、經濟力,以及折衝樽俎的談判技巧,但並不意味着全無作戰的準備,但是卻謹守着「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啓戰端」的信念,這不是「委屈」,而是爲了「求全」。

「求全」的路程是相當艱困的,但再怎麼艱困,都必須勉力以完成,否則就只有面對戰爭這條路。有時候,雙方都可能必須要有些退讓,退讓,難免會有些委屈,但從更寬廣的角度來說,能夠達成真正的和平,委屈其實正是偉大的表現。互不相讓,各執己見,最後只能兵戎相見,是絕無和平的可能的。至於退讓的程度,可以設一個底線,在權衡利弊下,該爭取的不妨極力爭取,可以讓的部分,就不妨稍有退讓,這就完全有賴於在談判桌上的折衝技巧了。

我們不知道於美人所謂的「委屈的和平」,有若何具體的指涉,但是也不宜於因其字眼上的刺目,就遽然加以否定。臺海兩岸劍拔弩張,終不是個了局,「和平」纔是兩岸最大的利基,如果我們不想走上戰事爆發後再來「談和」的絕路,那就應該以「和談」爲優先考量。爲了兩岸的和平、民生的樂利,「和談」纔是志士仁人應該一肩承擔下來的重責大任。

「和談」不會在短期間內獲致協議,中間會有相當長時間的磨合,在磨合的過程中,求同存異、相互尊重,以全民福祉爲優先,維持動態的平衡,不躁進、不引戰,在這點上,柯文哲所提出的,「在該合作時合作,該競爭時競爭,必須對抗時對抗」,應該是最中道的路線了。(作者爲退休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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