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等離子體隱形技術 黑科技?還是科幻小說?(羅慶生)

中共若突破等離子體隱形技術,將擁有更佳戰力,傳說已久的轟20會採用這種技術嗎?圖爲陸媒流傳的轟-20想像圖。(圖/騰訊網)

不久前港媒《南華早報》報導,中國大陸的等離子體隱形技術獲得突破性進展,可以在戰機雷達回波信號最強的地方覆蓋一團等離子云,而且能隨時打開與關閉。一旦打開,這架戰機就將從雷達幕上消失。

這描述讓人想起早期《太空爭霸戰》影集中的情節:啓動隱形裝置的克林貢外星戰艦潛行到聯邦星艦附近,突然現形對星艦發射大量光子魚雷;遭到偷襲的聯邦星艦連防護罩都來不及打開就瀕臨瓦解,艦長下令棄船,船員們蜂擁跑向救生艇,艦長則留在艦橋穩定船身,決心與星艦共存亡。

中國已突破等離子體隱形技術?外界其實頗多質疑。媒體描述能將第四代戰機秒變爲五代。這如果是真實的,那就太嚴重了。以下模擬一個類似上述星戰情節的作戰情境,來說明這在戰略上的意義。

隨着臺海安全環境的惡化,美、中之間的戰爭迫在眉睫。某天,位於沖繩的美軍嘉手納空軍基地雷達突然出現大批解放軍戰機,F-15戰鬥機羣立刻起飛攔截,快接近目標時敵機卻突然從雷達幕上消失,當F-15機羣還在空中巡弋不知發生什麼事,就接到基地遭到大批飛彈攻擊的訊息,機羣立刻掉頭返回基地,此時被雷達鎖定的警告聲突然響起,長機環顧四周,發現僚機一架一架被擊落。第一島鏈,甚至遠到第二島鏈的制空權,就此落在解放軍手中。

這當然是個想像的情境,誇大的科幻小說,但如果解放軍全系列戰機包括飛彈都能隱形,而美軍不能有效反制,那就有可能發生。等離子體隱形是種改變規則的技術,甚至能改變地緣戰略形勢,影響非常深遠。然而這種技術卻不是黑科技,早在1950年代,人類開始探索太空時,就發現道等離子體的隱形效果。事實上,1960年代科學家開始研發能讓戰機從雷達幕上消失,也就是隱形或稱爲匿蹤的技術時,它是最先被討論的解決方案。

黑障與等離子體隱形

等離子體的隱形效果,是進入外太空的太空船返回地球時發現的。太空船進入大氣層後通訊中斷,與指揮中心失聯,雷達幕上也看不到。事後研究,是由於太空船速度太快,與空氣劇烈摩擦,以致溫度升高在太空船周邊形成等離子體鞘套,而吸收、衰減、折射、反射、散射電磁波,我們用「吞噬」這個詞彙來形容好了。電磁波被等離子體吞噬後無法傳出,無線電無法通訊,雷達也搜索不到,必須等升起降落傘,太空船速度降低後才恢復。這就是所謂的「黑障」。

黑障造成飛行器重返大氣層的困擾,但也給科學家們靈感,如果能在戰機外包覆一層等離子體,不就能讓戰機在雷達幕上消失嗎?冷戰時期美國與蘇聯競爭激烈,雙方都競相投入這個技術的研究。

然而美國很快發現,這個理論上行得通,實驗室也做得出來的技術,落實到武器化時卻困難重重。高耗能與設備巨大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1970年代美國終於放棄,改採特殊造型降低雷達反射面,同時用特殊塗料減少雷達回波的方式設計隱形戰機。全平面造型的F-117戰機於是出現,並且在1990年的第一次波斯灣戰爭中大放異彩。

不過全平面造型的隱形效果是犧牲氣動力性能換來的。F-117飛不快也飛不遠。之後隨着電腦科技的發展,科學家可以更精密的計算雷達回波,於是在兩者間取得平衡的F-22與F-35落地,開啓第五代戰機先河。現在中國殲20與俄羅斯的SU-57等隱形戰機雖然出現,一般仍認爲美國的F-22與F-35是最佳五代戰機。

但這種隱形技術飛不快、飛不遠的問題並沒有真正解決,這是美國AGM-158C遠程攻艦飛彈設計爲半隱形的原因:氣動力性能要強,就要犧牲部分隱形效果。美國空軍對五代戰機的戰力也並不滿意,尤其是載彈量小。隱形戰機彈藥不能外掛,否則隱形破功,而彈倉小,只能裝幾枚飛彈,大型的遠程攻艦飛彈也裝不進去,執行深入敵境攻擊高價值目標的任務很好,但要爭奪制空權就力有不逮。美國空軍因而繼續採購第四代的F-15EX,不願全部換裝F-35A。

俄羅斯則一直沒有忘情等離子體技術,蘇聯解體後仍繼續研發,也曾傳出突破的消息, SU-57據傳就用上了等離子體技術。不過,從俄烏戰爭中俄國空天軍使用SU-57的謹慎態度來看,他們對這款隱形戰機的信心似乎並不太夠。

由此不難理解外界對該報導持質疑態度的原因。等離子體隱形技術是軍武界的聖盃,美國與俄羅斯都做不到或做不好,中國真能解決?質疑並非不合理。

然而,如果從中國成功開發另一款先進武器系統的脈絡來看,謹慎關注或許比質疑更適合些。那款武器?高超音速反艦彈道飛彈。

突破黑障與反艦彈道飛彈

早在本世紀初,中國研發反艦彈道飛彈的消息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傳言指出中國將以反艦彈道飛彈作爲殺手鐗武器,拒止美國航母戰鬥羣介入臺海。美軍將這種作戰概念稱爲「反介入/區域拒止」(Anti-Access/Area Denial),簡稱A2/AD,並將這種以小博大的戰法稱爲「不對稱作戰」。不過對彈道飛彈是否有能力攻擊海上移動的艦艇,則抱持質疑態度。

這裡有個背景因素要提一下。1988年,因爲冷戰已趨和緩,美、蘇簽訂了《中程飛彈條約》,約定銷燬各自的中程彈道飛彈,以限制打核戰爭能力,包括不再研發與製造。1990年波斯灣戰爭、2001年911事件,讓美軍將精力轉向中東與反恐戰爭。因而在2019年,美國正式退出《中程飛彈條約》前,對彈道飛彈的研究停滯了30年,纔會以傳統觀念研判,低估了中國彈道飛彈技術的發展。

傳統觀念認爲,彈道飛彈重返大氣層後要有尋標系統,否則從空中自由落體,擊中目標的機會微乎其微。但黑障效應吞噬雷達波,無法使用雷達尋標。美國潘興2型的解決方案是降速,將速度降到5至8馬赫,就可以啓動雷達終端導引。但速度降到這種程度,美軍的標準2型與愛國者3型等防空飛彈就可以反制,因而質疑所謂「反艦彈道飛彈」是否可行。直到2015年,中國紀念抗戰勝利70週年的大閱兵,首度讓號稱「航母殺手」的東風-21D飛彈亮相,外界才警覺可能不對。

真正的震撼是在2020年。中國發射4枚陸基反艦彈道飛彈,其中2枚成功擊中西沙海域的移動靶船,證實中國彈道飛彈可以打到數千公里外的海上移動目標,而且終端速度是10馬赫的高超音速,標2與愛3都攔不住。命中率雖然只有50%,但4枚齊發可達93.75%。美國太平洋艦隊於是調整以往的「前進部署」,加速推動「分散式作戰」來應對變局。

中國成功研發反艦彈道飛彈,意味着已有穿越黑障的解決方案。2023年,神舟15號載人飛船返回,中國官宣即宣佈已能在穿越黑障時穩定追蹤,表明中國在航空器返回大氣層的測量難題上取得重大突破。

這是爲何應謹慎關注中國在等離子體隱形技術上發展的原因。黑障與等離子體研究雖然不能畫等號但有關聯,看來中國在相關研究上的着墨頗深。既然已突破黑障難題,則突破等離子體隱形技術也將不令人意外。雖然可能不是全覆蓋,而是部分覆蓋的綜合性解決方案,但也將達到一定的隱形效果。它真正的意義,並不是誇張的「四代機秒變五代機」,而是這種隱形技術可以讓戰機採用較佳的氣動力佈局,而擁有更佳戰力。傳說已久的轟20會採用這種技術嗎?或許不久後就將揭曉。

(作者爲臺灣國際戰略學會執行長、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同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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