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勳章和國家榮譽稱號獲得者|王振義:我一生只完成了一件事,就是對病人負責

新華社上海9月14日電 題:王振義:我一生只完成了一件事,就是對病人負責  新華社記者袁全  他奠定了誘導分化理論的臨牀基礎,確立了治療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的“上海方案”;他無私公開治療方案,只爲使更多患者受益;他年逾耄耋仍奮戰在醫學救治一線,爲青年醫生指點迷津。  人生百歲之際,這位集大成於一身的醫學泰斗卻認爲自己一生只完成了一件事:就是對病人負責。  他就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瑞金醫院終身教授——王振義。

攻克最兇險白血病“第一人”

王振義說,從穿上白大褂第一天起,他就真心喜歡這個職業,喜歡爲病人解決問題後的成就感。  1948年,王振義自震旦大學醫學系畢業,以第一名的成績留任廣慈醫院(現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1952年,王振義開始在著名內科專家鄺安堃的指導下從事血液學研究。  1959年,王振義第一次以醫生的身份“遭遇”白血病。然而,曾立志“攻克白血病”的他,敗了。  “作爲一名醫生,最痛苦的就是看到病人被病痛折磨卻沒有辦法。”王振義坦言,自己曾多次被這種無助感淹沒。  但王振義的人生字典裡,沒有“放棄”二字。  除了問診、查房,他就泡在圖書館、檔案室翻閱資料。面對試驗一次次失敗,他只輕描淡寫地說:“失敗了就再繼續。”  經歷數年苦心探索,王振義終於迎來突破:全反式維甲酸可以在體外將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細胞誘導分化爲正常細胞。  1986年的一天,一名身患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的小女孩生命垂危。王振義通過仔細研判,建議她服用尚處於試驗階段的全反式維甲酸。面對他人的勸阻,王振義說:“我相信科學,我有信心!”7天后,奇蹟發生了,女孩的症狀明顯好轉,一個月後完全緩解。  王振義的心結解開了。那一年,他陸續採用全反式維甲酸治療的23例患者病情完全緩解。他將相關成果寫成論文發表,立即在世界範圍引起轟動。  王振義的求索並未就此止步。他和學生陳竺、陳賽娟等一起,創造性地提出“全反式維甲酸聯合三氧化二砷”的治療方法,讓這種最兇險的白血病五年生存率從10%提高到97%以上,成爲第一個可被治癒的白血病。

不計名利 “只想病人能好”

隨着全反式維甲酸的治療方案逐漸得到各國醫學界的驗證,這位來自東方的醫者成爲了全世界的焦點。  然而,此時的王振義一心只顧着一件事:如何讓全世界所有的患者都能儘快用上這種藥。“錢或者名譽的問題,我不會去想,我只想病人能好。”他說。  王振義的書桌上,珍藏着一份“震旦大學醫學院畢業生的宣誓詞”,一張普通A4紙上,有兩句話被他手動加黑:“餘於病者當悉心診治,不因貧富而歧視,並當盡瘁科學,隨其進化而深造,以期造福於人羣”“餘於正當診金之外,絕不接受不義之財”。  王振義的醫者大愛也不僅侷限於病人,多年來,他善行的步履從不停歇。  託學生捐款給汶川大地震傷員、每年向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定期捐款、取出積蓄設立青年醫師獎勵基金……2020年,王振義將未來科學大獎“生命科學獎”的百萬元獎金全數捐贈給瑞金醫院“廣聚善愛”(慈善)基金項目,至今已有65位受助者的病情得到緩解或治癒。  胸膺填壯志,榮華視流水。於利無求,於名,王振義也甘爲人梯。  他學術成果卓著,但總是將成果歸功於團隊,把合作者特別是年輕人推向前臺。  1994年,王振義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僅一年後,他就主動將時任所長的位置讓給年輕人。他說,因其心之所繫,非個人得失,“讓位給有能力的年輕人,我們的事業才能始終向上”。  王老的家中,一直掛着一幅《清貧的牡丹》,這是他最喜歡的畫作。畫作上清雅恬淡的牡丹,亦如王振義不斷攀高,卻也正視榮譽,約束自我。

把學術財富留給年輕人

如何建立一所名副其實的醫科大學?  1985年,上海第二醫學院正式更名爲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現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這個問題在時任校長王振義的心頭久久縈繞。  經費不足、設備不好、人員不夠……面對薄弱的學科基礎,王振義決心把眼前的難題一項項攻克。  他四處奔波申請經費添置設備,建立重點實驗室;派出學生赴法留學,與多所國外醫學院建立合作,讓人才培養與國際先進水平接軌。  一花不足春,接力春常在,培養學生,王振義傾囊相授。中國科學院院士、原上海交大醫學院院長陳國強至今記得,王老曾將自己的畢業論文親手修改了10遍。  2003年,年逾古稀的王振義剛從臨牀一線退休,就爲自己佈置了新的任務——每週一次“開卷考試”,即每週初由學生提交疑難病例形成“考卷”,他查詢完中外文獻,親自帶領學生一起探討交流,教學相長。  如今,“答卷集錦”《瑞金醫院血液科疑難病例討論集》已出版多本,成爲王振義留給年輕醫生最好的禮物。  從醫執教75年間,王振義共帶教33名碩士、22名博士。當年那間不足五平方米的實驗室,走出了陳竺、陳賽娟、陳國強三名院士,留下了“一門四院士”的佳話。  面對人們的讚許,桃李滿天下的王老說,不是我培養了他們,是時代、國家給了他們機會,也是他們個人的努力成就了他們自己。我很幸運,能與他們共同攀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