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愛情
八年前,我還住在上海長寧區附近。冬夜回家,看到路邊一位老先生在賣棉花糖。我一半饞糖了,一半因爲上海冬夜陰溼,難受得讓人想像力豐富起來,生了惻隱之心,於是問那位老先生:「您還有多少糖?給我做個大的!」
想着這樣一來,他就能收攤回去了。
之後的情況超乎我的想像。他老人家謝了我,真做了一個巨大的棉花糖,大到我得用舉火炬的姿勢舉着─手低怕掉了,平端貼臉,平舉胳膊太累,只好高高舉着。
這麼大的棉花糖,當然沒法在冬夜的路上吃─我總覺得吃一口,臉都要陷進去。那隻好拿回家了。
話說,這玩意兒大到什麼程度呢?那會兒,我家街區的通宵便利店到了晚間,兩扇門只開一扇,當然還能容一人走進去,然而這寬度,棉花糖就進不去了。
我只好去門臉朝街的水果店,買點水果,兼帶着買一點花生(在我們那裡,水果店還賣點小零食)。我在店裡挑水果時,自然也只能單手舉着棉花糖。店裡另兩位顧客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店主小夥子在收銀臺後面圓睜雙目,櫃檯邊一個姑娘看着我吃吃地笑。
我挑好一隻柚子去結帳時,店主一邊算帳,一邊時不時地擡頭看看。
我掏錢不易,右手舉着棉花糖,左手掏兜拿錢包,着實費勁,姑娘就將棉花糖接過去了,我謝了一聲,掏錢。姑娘跟店主嘀咕了幾句。
店主跟我搭話:「這個…拿着,不太方便吧?」
「是,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大。」
「吃得下嗎?挺黏的吧?」
「估計吃不下,吃一半就得扔掉。」
「我女朋友很喜歡,要不,你把這個給我,水果不要錢了。」
「行,謝謝了。」
於是店主接過棉花糖給女朋友:「你等我關門,辛苦了!」
我終於輕鬆了,拿了柚子回家。
改天去街角吃麻辣燙時,麻辣燙店的老趙跟我說:「前幾天晚上,哎喲喂,水果店的那一對拿了個大得不得了的棉花糖,吃一口麻辣燙,就一口棉花糖,哎喲喂,搞得大家都看他們兩個…」
(本文摘自 《讀者雜誌 3月號》)
《讀者雜誌 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