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中國車市掃地僧

成都車展媒體日上午不賣票這件事,我是不同意的。

把身份證壓上透視人生的機器,用比iPhone前置攝像頭還要真實的視角,凝視着六點半起牀後再從18號線徒步而來的滿面油光,我突然想起上海車展爲了進館擠進豆豉鯽魚罐頭的各色人羣,西博城這麼空蕩蕩的安檢區域真是不值當。

以往的車展,門口總是要排隊的。

雖然在建造規劃的時候預留了十幾個門,但一到大型展會便只留出首尾兩端成爲行業慣例,把所有人像蛋糕上的奶油一樣,從狹小的通道里擠出。所以,你以爲辛苦刷出航司的金卡是爲了在休息室吃難以下嚥的牛肉麪?其實只不過是爲了享用排隊時的那一刻“超車”罷了——所以我想說的是,沒有觀衆的媒體日,車企和展商給的進出特權,又有什麼意義呢?

站在勞斯萊斯的圍欄外,我忿忿不平的想。

只有16號館不用排隊。觀衆們整齊劃一站在玻璃隔斷一側,用不同品牌的手機現場交流攝像頭品質,畫面構圖一點沒有想要避開正在銷售笑臉陪同下看車的年輕男女,思量着男人最好的醫美到底是說唱,還是豪車。

現實是,填滿西博城一層的展館,裝得下這個城市愛湊熱鬧的買車人,以及去年經歷了一場勝利大逃亡的媒體們。

展臺發佈會此消彼長的喧譁,叫醒了每個神遊的靈魂。

簽到臺前排隊的媒體人,一手提着品牌LOGO快溢出的口袋,另一隻手從清秀禮儀女生手中接過嶄新的簽字筆,眼睛費力地在三位數名單中翻找屬於自己那幾個方塊小字,快速劃拉幾下,再坐進最後兩排掏出手機把新聞稿轉發,或繞着圈從展臺另頭悄然離開奔赴下一場排隊,讓各個發佈會之間的熱情達到巧妙的平衡。

剝去媒體的外殼,在車模面前大家都回歸到做人的本真。

沒有北上廣車展欲拒還迎的內斂,也比大灣區和重慶多了幾分隆重,西博城展館的車模人數和賞心悅目程度,都重新回到峰值。在人潮不洶涌的時段,小姑娘們也儘可能表現出彩禮歸零的友善,即便只是GR的鏡頭也樂於給出眼神迴應。

至於碰上不知名的短視頻網紅在通道里以第八套廣播體操的方式舒展身姿,長槍短炮更疲於奔命,爲60歲的身體注入20歲的腎上腺素。

CLTC續航600km的電池,在這樣的折騰下也只能跑300km,得充電。

和年初上海車展的體驗不同,偌大的西博城裡並沒有在餐飲上有更體面的選擇,所以在推着盒飯的板車、不知名的小吃店,以及感覺是巨型微波爐的自助餐機之外,也只能在賽百味或德克士的隊列中做出選擇。

這也是中國式人情社會的縮影,你會看到前面有一口氣提着十來個打包盒的瘦小身軀,也能聽到高聲吆喝“要不要我幫你點一份”——然後,隊伍蠕行的效率更低了。

能呼朋喚友的車展也挺好,如果不餓的話。

只是等到真正拿着錢包推着嬰兒車的觀衆魚貫而入,成都車展才迴歸了經銷商小夥伴期盼已久的展銷會模式。

這時西博城雖不是法外之地,但也不是那麼需要秩序存在。

通道中央的人羣開始冒出,如同一陣颶風衝散那些統一着裝、拿着平板的小女生,融入展館的風暴中心。好在還有日系品牌作爲緩衝區——如果有哮喘發作的症狀,可以去這些展臺待會兒,畢竟與雷克薩斯一街之隔的仰望、方程豹就足以分割世界觀。

至於新能源扎堆的兩個展館,每次走進去之前都需要我重新進行心理建設,無論是展臺還是展車,密集如58塊錢包郵的螞蟻城堡,讓空氣中的味道都多了點混合體脂和油墨的鈔票味。

五點半開始,手持電喇叭的安保就開始催促離場,但更多人用桀驁不馴的步伐行走在容積率減半的空間,或活力或疲軟的銷售也在片刻呼吸後重新投入抄底的熱情,直至機械重疊的介紹詞和臉上職業的笑容一起被肯尼基的薩克斯音樂帶走。

敞開的鐵門出口涌出星星點點的人,像剛被踩爆的牛奶盒,又很快被拖把掃去,留下光禿禿的寧靜。

成都車展讓我記憶深刻的新車?

我腦子裡只跳出幾個字:“有新車?”

可要說成都車展沒戲了?

我想這些危言聳聽並不能改變真實的影響力和銷量。

當然,如果你覺得成都應該有一場比肩底特律、慕尼黑或東京的車展——是的,它的確沒戲了。

中國汽車市場雖大,但在2023年及往後不知道多少年,也只勉強容得下北京、上海和廣州。

成都幹着掃地僧的活,在漫長又侷促的一年裡,給壓抑許久的新車消費市場添把火,做好這件事,作爲中國汽車消費最具活力的“第二城”配得上足夠尊敬。

如果你反對,那我替成都車展問一句:

還有誰?

文|Louis

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