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谷試乘

羅張琴

提到車谷，你會想到什麼？

我用老家方言問婆婆，種了一輩子田的她很快答道：“車谷(音：他咕)，不就是過去我們作田人在山坳裡使勁踩禾桶嗎？”

收到“車谷試乘”邀約時，我第一反應是眼前擠滿工業時代的廠房、煙囪、淬鋼火花及漫天塵土……事實上，自採訪團的車駛進車谷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有多麼落伍。

“武漢之南，中國車谷”。地處荊楚要津的車谷，2023年總產整車超百萬輛，工業總產值逾3600億元，是武漢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代稱，有5大汽車公司總部、10多家整車工廠、1200多家知名零部件配套企業入駐……也許是被青春自信氣息浸染之故，那些平日裡看起來面目堅冷的數字，經由年輕講解員口中吐出，竟在我的耳朵裡跳起舞來，一個個靈動剔透。

更神奇的是，身處這樣一個極具現代感、前沿感的區域，我卻完全沒有過去面對鋼筋叢林時的無所適從，也沒有面對速度操控生活時所產生的焦灼。當微風拂面，陽光從道路兩旁的枝葉間灑落，似乎有無數清甜水汽向我漫涌過來，我真切感受到了從容。

我走進一家汽車總裝車間。自動化車門輸送線在頭頂來回穿梭，樑柱上的數塊數字屏幕實時滾動更新，許多移動機器人端莊而又不乏活潑地行走在一體化流水線上……汽車總裝車間，整潔、規範、清靜、有序。

“這是不同於以往的流水線。”講解員介紹，“以左手邊的這條爲例，線上的每一輛車，它們需要完成的工序其實都不相同，但管理者一點也不用擔心會產生混亂，各輛車出廠的高速度完全不受耽誤。”他說“高速度”，一點沒誇張，據我瞭解，所謂車谷速度，是平均每1—2分鐘就有一輛整車從這兒駛出。

一輛海月金顏色的新能源MPV汽車在前方靜待着我們的到來。講解員說，它的最大純電續航是235公里，還搭載了一個65升的大油箱，在滿油滿電的情況下，可以實現1411公里的最大續航。

什麼概念呢？假如我要開着這輛車，從上海到北京去旅遊，一路上，我只管朝前開就好了，壓根不必產生任何里程上的擔憂。

我很喜歡它的外觀。瞧，發光的車標都一路延伸到車蓋上方了，看着就很是提氣。車門打開，冰箱、電視、懸浮式雙聯屏、頭枕音箱等一應俱全。講解員示意我可以在第二排靜態感受下帶加熱、通風、按摩功能的雙零重力座椅。我不知道什麼是雙零重力座椅，我只知道當我點擊電子屏幕上的“零重力”按鍵時，身下的座椅開始緩慢發生着妙不可言的某種變化。當我的心臟和膝蓋基本處於同一個水平線時，這種變化停止了。我閉上眼睛，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

講解員幫我啓動了座椅的按摩功能，並在屏幕上挑了首輕音樂。當雙層靜音夾膠玻璃一關，車窗外的一切如潮水般散去。樂聲迴旋處，似有丹紅鋪彩、橙黃搖曳、綠草如茵。

“您好，試坐結束，咱們該去‘試駕’了。”

我以爲是可以開着車去室外兜風，講解員趕緊緊了緊駕駛室的車門，告訴我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但我們會給您安排一個更大的試乘驚喜。”

我突然秒懂，大喊了一聲：“無人駕駛!”

沒有司機，沒有操作手冊，兩人一組，後排入座，講解員利落地將車門一關，我和同伴頓時面面相覷。

穩住，淡定。確認行程，點擊出發，無人駕駛的車子終於啓動啦。嘿，車子在轉彎；它加速了；前方有人，怎麼辦？還好還好，它恰到好處地自己剎車了……這一路，從茫然到不安，從新奇到淡然，我的心情如過山車般。車輛平穩行駛，我的心踏實下來，開始饒有興致地觀賞起車窗外的景緻來。

快，自由；慢，自在。直線，痛快；弧線，浪漫……我的視線裡，造型高低不一、速度快慢不同的車輛，彷彿水面躍動的無數個音符。躍動的音符與固定的探頭、傳感器及電纜等物件，彼此關聯，相互作用，車谷之中，似乎呈現出如電影裡未來世界般的奇異光影來。

我們的終點站竟是被譽爲武漢工業發展新地標的“春筍大樓”。春筍，蘊含無限生機與力量。我彷彿看到無數挾帶破土而出第一抹綠意的春筍，匯成一束光，照亮“中國造”車輪不斷向前。

《 人民日報 》( 2024年12月26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