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思潮》破碎的平衡：美國霸權與東方主義（邱泰達）

2014年8月10日，庫德族斯坦與美國國旗共同飄揚在伊拉克與敘利亞國界處。(美聯社)

Samul P. Huntington所着的《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之重建》(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rking of World Order)中提到文明是問題也是解方，非西方國家在面對「世界」趨勢的迴應策略：一是不予理會，二是實行脫離西方主導的世界，但若選擇上述兩項策略就將被視作「異端」。在後冷戰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區別不再是意識形態或經濟，而是文化，你會發現若處在西方文明的「斷層線」上，那當地必定紛擾不斷，如：中東地區、中亞、中國、斯里蘭卡等等。

若要說最排斥以及最不喜歡西方文明的地方，那非中東地區莫屬，中國可能是其次。過去我們的知識可能着重在華人圈以及歐美強權的歷史，對於同是擁有悠久歷史及光輝文明的中東地區反而瞭解甚少。Edward Said在《東方主義》一書中提出，西方世界對阿拉伯伊斯蘭世界的人民和文化有一種微妙卻非常持久的偏見，這點我是認同的，同樣受西方媒體的影響，我們對於中東地區也帶有些微的偏見，如：恐怖分子、極端主義、婦人人權等等。這些片面的媒體訊息深深烙印在我們腦中。但我們所知的永遠是一部分而不是全貌，這點讀者認爲是受了西方世界眼中「東方」的「他者性」(the otherness)影響。在西方文化霸權(Cultural hegemony)的影響下，我們對於中東地區總是在想像與真實之間中拉扯，爲何中東世界的民衆對於美國以及西方世界總是帶有着厭惡的情緒就在於此。

美國學者克勞特哈默(Charles Krauthammer)曾提出：「海灣戰爭顯示『美國治下的和平』(Pax Americana)的建立。世界將默認美國仁慈的霸權。」。從西方世界的角度來看，薩達姆是一位暴君，是伊拉克人民心中的惡魔，所以美國入侵伊拉克是「正義之舉」，美國是和平的使者，伊拉克人民應對美軍感恩戴德。但事實證明，美軍趕走薩達姆政權之後當地反而暴力抗爭不斷。記者在採訪伊拉克民衆時，有一句話我印象深刻，「薩達姆再壞，殘暴，那也是伊拉克人自己的總統，起碼比美國人好多了，也輪不到美國人來推翻自己的總統。」。這句話背後的隱喻，就是西方世界永遠不會是我們的談話對象(interlocutor)， 伊拉克民衆就算很討厭獨裁者薩達姆，但始終認爲那是自己的事情，與美國無關。

回顧歷史，可以發現在討論東方時，東方完全缺席，反之，歐美世界有了話語權的解釋。這對於東方民衆來說自然是不公平的，也難怪乎雙方無法達成共識。我們再舉一個例子：庫德族人的獨立問題一直是全球矚目的焦點，但爲何庫德族人一直無法獨立成功呢？筆者提出一些看法，這是因爲身爲少數民族的庫德族人爲了尋求獨立而去與歐美勢力結盟，自然引起中東地區阿拉伯人的強烈不滿。庫德族人獨立的主要問題在於東西世界雙方之間的隔閡，當庫德族人依偎在歐美勢力時，對於阿拉伯世界自然是最大的威脅，庫德族人變成是阿拉伯世界體內的未爆彈；反之庫德族人若沒有歐美勢力的支持就更不可能獨立，所以庫德族人問題不僅僅是單一民族獨立那麼簡單。在中東阿拉伯世界看來，背後更隱藏着歐美帝國主義與文化霸權的入侵。今日同意讓庫德族人獨立，那就是與歐美霸權妥協（甚至可以用投降一詞），Edward Said在闡述東方主義時，將它定義爲：「西方發表關於東方的陳述，將各種對東方的觀點權威化，描述東方，解決東方，治理東方；總之東方主義就是西方對東方的統治、重構和擁有權威的方式。」。

而這種歐美企圖支配東方世界的想法，早在Hichem Djait 《Europe and Islam》中就能找到論點及證據。基本上我們今天看到中東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歸納到「東方主義」上。所以「東方主義」是西方世界利用它們所知道的東方(片面不完全)，來再現東方，只有自詡爲上帝代表的西方世界才能詮釋東方，東方基本上是沒有能力自我詮釋的。這就代表了西方是一個「主體」，而「東方」是一個客體。從國際上也可以看到美國自詡爲世界的主流，在所有的領域都同時處於主宰地位。美國著名學者Stephen M. Walt更是大言不慚地指出:「當今的全球化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美國文化力量的典型產物。」。東方，是落後的、是差人一等的，東方世界沒有能力去爲自己說話。「東方主義」引述到最後，是「西方」詮釋「東方」的一種偏見與扭曲的態度。所以不管是阿富汗、伊拉克、伊朗與庫德族問題，都可以概括到這個概念下，西方的偏見與其內在的文化霸權(Cultural hegemony)優越感，是今天中東世界內亂的根源。

而現今最大霸權主義的國家就是美國，美國的霸權主義背後依靠其強大的軍工複合體之上，美國的軍事力量長期一直在世界第一，尤其是海軍的建設，多個航空母艦戰鬥羣可以將戰場投射至全球，也藉強大武力爲後盾，向全球進行利益擴張和意識形態輸出。在思想上美國自視其代表了西方文明，將美國價值觀作爲「普世價值」向全世界推廣，美國所發動的戰爭都是爲了「正義」，但其他國家若發動戰爭就是「侵略」，必將遭到美國以及其盟友的報復，說來相當的可笑。世界本應該走向全球化的「全球治理」(global governance)，國際上應要有多個集團互相制衡，但美國始終不願放下過去的榮光，堅決採取「霸權治理」(hegemonic governance)，讓國際上只能有一種聲音。所以美國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國家，在它建國246年的歷史中，本土幾乎沒有受過戰爭的波及，反而是對外發動戰爭最多的國家，約打了280次。美國的對外戰爭，從來不是爲了自衛，而是爲了其霸權的輸出，爲了美國的霸權，多少人犧牲生命。

所以從上述中東的例子，我們再將目光拉回，看看臺灣，我們何嘗不受美國霸權的影響呢？筆者不是覺得親美不好，因爲美國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們學習。筆者所擔心的，是在親美的過程中，我們是不是已經漸漸失去自己的話語權，而受美方擺佈呢？而臺灣若想獨立，庫德族的例子就在眼前。如今中國大陸正逐步變成東亞的主導強權，過往的平衡已被打碎，那臺灣的外交戰略勢必得做出調整，臺灣不能再像過去一樣過度的依靠美國。而美中新冷戰(Second Cold War)已是進行式，所以可預見，在新的世紀，美國爲維持其超級霸權的地位，與中國之間必有一戰，誰不在美國所建立的霸權體系之下，誰就是美國以及其盟友最大的敵人。從歷史來看，美國作爲盟友不是絕對可靠的，美國對待盟友完全是以利益爲導向，可以隨時拋棄。所以臺灣執政者應該在中美間取得平衡。因爲過度的親美，臺灣就有可能成爲美國努力維持世界重要地區均勢、確保其全球霸權不受地區大國挑戰的「棋子」，那對於臺灣來說，會是最糟糕的結果。（作者爲政治大學學生、《新政評論》創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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