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攤兒今昔
◎焦尚意(退休媒體人)
如今報紙的內容和生產方式與以往不同了,看報的環境更不一樣。我有一次坐地鐵,對面兒椅子坐六個人,五個悶頭兒看手機,中間的一老太太,左右看看,也從書包裡掏出手機,塞上耳塞,聽起了不知啥節目。沒想到“綠色出行”還能促進閱讀!多年前的地鐵裡,人們多是在看報紙,以至於有初來乍到的以爲在北京坐地鐵都發報紙呢,地鐵站裡的報攤兒也成了各報的角力場。滿大街的報攤兒曾是社會變化的標誌之一。
對報攤兒最初的印象,始自上世紀我插隊才返城,還住在雍和宮旁邊兒的青龍衚衕裡,常到四眼井肉鋪旁邊兒的報攤兒上買《北京晚報》。如果沒記錯的話,最初是4個版2分錢,後來版面增加,單價也變成4分、1毛、5毛……後來每天天不亮就拿奶證奔那兒的奶站,給閨女取牛奶是雷打不動;只要可能,傍晚再去買晚報也是最興奮的事兒。要趕上回家晚了,老媽也定然替我買回來。
那時報攤兒尚在“初級階段”,蟄伏街面或小巷路口一隅,就是靠牆根兒一木製小推車,所售以晚報爲主,再加上其他不多的三兩種報紙,也還沒開展“多種經營”。許多人或許都有這樣的記憶,騎車下班時,路過報攤兒,手一捏閘,單腳着地:勞您駕,給來份兒晚報。也備不住是電視報、讀者文摘,或中青報的星期刊,讓外地朋友好生羨慕:瞧人家北京人,多愛學習……
我調進報社工作後,對報攤兒就更關注了。其時賣報人也開始講究起“營銷”,愛把報紙頭版打開鋪在小車兒上,或掛在車上裝着的木架子上,跟有的單位裡放報紙的架子類似;靠牆的就直接在牆上揳幾個大釘子,拉上根小繩,把報紙一掛;也有些報紙發行者送來報紙版面放大的“招貼”;還增添了些新出來的文摘類報紙;都想法子把自個兒那一畝三分地兒打扮得花團錦簇;賣報的人也漸次從年邁老者換成壯年,還爲老北京的“非遺”吆喝聲添了新佐料:瞧一瞧、看一看啊,最新消息啊……
那時街上一般有兩大熱點,一是賣掛曆的,明星的大照片光彩照人;一是報攤兒,醒目的社會新聞大標題讓人不禁駐足,如今四處氾濫的“標題黨”大概就肇始於此。各家報紙的星期刊、週末版風起雲涌。有一次在地鐵裡,我居然還看到一份《烏蘭察布日報》的星期刊,首都的凝聚力由此可見一斑,就像現在全國各地的人,都能在北京街頭遇到老鄉一樣。
後來,老報攤兒“踩了電門——抖起來了”,排子車慢慢兒被顏色鮮豔、造型精巧的報刊亭取代,成了街頭一景兒、特殊的文化符號,興盛時全市得有好幾千個。
這報亭一發展,報紙刊物動輒好幾十種,但報亭周圍的空間不利用起來,不浪費了麼?於是心眼兒活泛的主兒也要“做大做強”,地圖、磁卡、香菸、鴨梨、杭州小籠包……讀者高興了,可街道亂了,於是又招致市容管理部門的整治、清理,騰出擠佔的道路。
後來更新式的數字智能報刊亭應運而生。據說新式的“報攤兒”能耐大了,除了賣報刊、充值卡,還添上了WiFi終端閱讀、新華視頻、自助繳費、小件商品自提……許多內容。
又十年八載過去,網絡、手機的發展下,“報攤兒”漸漸萎靡不振。不過,我倒覺得,現在演藝形式這麼多,古老的崑曲都照樣存在,遑論傳媒業的報紙?各式明星如過江之鯽,但國粹京劇不照樣有手握千元買不着票的麼?雖說任何事物都有誕生、成長、壯年、老去的過程,但起碼在現階段,傳統閱讀方式和移動新媒體各有千秋,都有一個蛻變的階段。新媒體形式如雨後春筍,其時效性沒挑兒,但深度的內容則乏善可陳。這是見仁見智的事兒,更何況大衆傳播早都改小衆傳播了,有愛八戒的,就有愛孫猴兒的,各取所需。